第71章 跟屁虫
销赃案尘埃落定,巡区工作恢复了常态。
星期天是公休日。
许臻穿着便服去了趟车行,把近期要紧的事与崔学敏商定完毕后,一个人走出车行,沿街随意溜达闲逛。
准确地说,许臻有个习惯,隔上一段时日,或者心绪好的时候,他就会独自步行,深入社会最底层采风。
一天到晚,漫无边际地走街串巷,领略民风民俗,今天东城区,明天西城区,由近到远,走到哪看到那,停在哪吃到那,一路悠哉妙哉,乐不思蜀。
从警前,他一般拉着个黄包车到处跑。而今,再拉车出行也没问题,考虑到一旦路遇警局熟人啥的,还得多费口舌不是。
索性,轻装上阵独自出行。
从浏阳路国茂商厦出来,许臻发现有两个蓝衣中山装男人嘀嘀咕咕,或分或合,跟屁虫似的尾随着一个戴黑色礼帽男子。
礼帽男走出国贸商厦的大门后,转身拐进了左侧的一条步行小吃街,且一头扎进了一家锅巴店,买上两个锅巴,坐在靠窗的餐桌前,边吃边警觉地环视四周。
两个蓝衣男,一个跟进了锅巴店,另一个留在门外的一个汤面铺,点上一碗巴蜀蛋汤面,不紧不慢地吃起来,双眼却滴溜溜地盯着锅巴店门口左右。
透过窗户玻璃,礼帽男的面孔隐约可视,许臻的眼皮一挑,觉得这人的相貌特征分明是司马蕊。
不会吧?自己出门时,她还卧床睡大觉呢,怎么突然在这儿冒了出来?还女扮男装?
离得有点远,一时难以确认就是夏薇薇。
不管是不是,反正被蓝衣社也就是军统盯上的人,就没好事。不妨,先悄悄地观察观察再说。
离开锅巴店,礼帽男自顾自地逛街,走走停停,瞧瞧看看,若无其事似的,一路悠然自得。
一高一矮两个蓝衣男不近也不远地跟踪其后,一会儿挤眉弄眼,一会儿分道扬镳,或是故意搭讪路边摊铺的买卖人,掩饰一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许臻则是悄然紧随其后,不动声色地远远坠着。
“买香烟,买香烟”
私房酒家门前,一个卖香烟的小男孩,身前挂着一个木烟箱,手里高举一包老刀牌香烟,高声吆喝着招揽生意。
“来包哈德门。”
礼帽男走进卖香烟男孩的身旁,停下脚步,从衣兜里掏出零钱递给小男孩,嘀咕了几句什么后,接过一包哈德门牌香烟,便转身快速离去,大步流星。
“你盯紧买香烟的小男孩,我去追踪那个逃跑的人。”
高个头蓝衣男朝矮个蓝衣男低声说了一句后,撤身急火火地追赶礼帽男而去。
突然,礼帽男蹲下身系鞋带,足足蹲了一分多钟,才站起身来,双手掌拍了拍,重新转身前行,步履缓慢,仰脸观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高个头蓝衣男由于追得太过仓促,猛然间来个急刹车般地停下疾奔的脚步,一个趔趄,他差一点摔倒在地。
礼帽男抬头看了看惊慌失措的蓝衣男,微微一笑,尔后又埋头只顾自地系鞋带。
尴尬非常的蓝衣男慌不迭地凑到路边水果摊前,故作卖水果状,眼睛却瞥着礼帽男。
哈哈,班门弄斧,竟然与军统玩起了反跟踪的把戏。
隐身而行的许臻躲在旁边,心中暗暗有所玩味地一笑。
“锵锵锵,赤脚攀登刀梯”
马戏团开演啦,演出场地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围观的看客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礼帽男挤进了人堆,凑到一个身穿青长衫的中年男人身边,开始旁若无人地说起了悄悄话。看上去,两人很熟悉,谈得也很投机。
岂料想,高个蓝衣男形影不离,礼帽男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趁人不注意,蓝衣男从怀中掏出一个微型照相机,对准礼帽男和青长衫拍摄了几次。
夏薇薇。
原来是夏薇薇这个傻丫头。
站在身后不远处,许臻经过仔细辨认,终于看清了礼帽男的真面目。尽管男扮女装的夏薇薇进行了巧妙化妆,但心特别细的许臻还是看出了端倪。
尤其是,夏薇薇那双别有特点的大眼睛,在许臻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夏薇薇和青长衫是啥关系?为什么她只字没透露?军统为何偏偏跟踪她?难道她是地下党?
大事不妙!
如果夏薇薇和青长衫是地下党的话?遭遇军统,则是凶多吉少。
不行,既然夏薇薇遇到了大麻烦,不管是不是地下党,都必须出手相救,起码让跟踪她的蓝衣男永远闭嘴,搜出相机,为夏薇薇彻底消除后患。
许臻暗暗拿定了主意。
青长衫和夏薇薇告别后,他先行离开了,毫不提防地走在大街上,直到来到浏阳路西端的一个细柳杂货铺门前,才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尔后进门不出。
蓝衣男一路轻松跟踪而来,记下了细柳杂货铺的门牌号,观察了一会儿后,便离去了。
原来,这个杂货铺是山城地下党的一个秘密交通联络站,负责人就是青长衫,他名叫邱岳鑫,代号“火箭”,属于夏薇薇的上线。
今天是星期天,按照惯例是两人碰面接头的日子。
平日里,夏薇薇有什么情报,可以放到浏阳路东端的一个秘密死信箱,邱岳鑫会定时去取出。邱岳鑫有什么临时任务,也可以通过秘密死信箱传递指令。
遇到紧急情报,一般通过打电话,用暗语联络,临时确定约会地点,当面沟通交接。
今天接头,邱岳鑫向司夏薇薇传达上级党组织的一项新任务,明确指示夏薇薇寻机打入军统组织。
暂时,先加入军统的外围组织,融入女子师范大学军统属性的青年团社,一步一步地向军统机构靠拢。
夏薇薇和邱岳鑫毫无察觉,由于一时疏忽大意暴露了行踪,特别是夏薇薇,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军统特务盯上。
之所以没有抓捕她,其实是企图放长线钓大鱼。
这不,蓝衣男已经通过夏薇薇找到了邱岳鑫,又跟踪邱岳鑫发现了杂货铺这个地下秘密联络站,并拍照留下了确凿证据。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邱岳鑫和夏薇薇两人却浑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一直蒙在鼓里。
面对狡诈阴险的军统特务,又身处白色恐怖之下临时国都,稍不留心,顷刻间就会带来杀身之祸,这两个人为何如此不小心呢?
看来,在国共合作的背景下,或许是盲目自信乐观,忽视了国党右翼势力对反动本性,特别是剿杀地下党绝不心慈手软。
不能不说,某些地下党特工专业素质实在不敢恭维,相差甚远。马玉琴吗,勉强及格。
起码,当初面馆涉险那一幕,触目惊心,马玉琴身为一名地下特工,其表现差强人意,存在着瑕疵。
对此,许臻在接受马玉琴的特练时,已经开诚布公地与她交流过,她虚心地接受啦。
细节决定成败,有人不懂,还是没引起足够的重视?
许臻不得而知,也想不明白。
但是,他懂得,地下党受到威胁,何况夏薇薇有牢狱和生命之忧,必须施以援手。
如何救?
眼前这个高个蓝衣人军统特务,包括另外那个特务,是知情和当事者,也是罪魁祸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口,让其永远闭嘴,根除祸害。
于是,拿定主意的许臻继续跟踪高个蓝衣男而行,不留痕迹地寻找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