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眼狼
朝天门码头到了,朝天门上的题字“古渝雄关”硕大雄浑有力,远远看去一目了然。
朝天门码头,位于山城东北嘉陵江与长江交汇处,是山城最大的水码头。江面樯帆林立,舟楫穿梭,人行如蚁。门外沿两边江岸有不少街巷,虽以棚户、吊脚楼居多,可也热闹成市,商业繁盛,门内则街巷棋布,交通四达。
许臻一行四人下了小船,登上码头,穿过人流,来到一处空闲地。他吩咐罗小虎去叫了两辆黄包车。
罗小虎转身走向远处停放黄包车的地角,不一会就着两辆黄包车返回。
“哦,上车吧。”
许臻回过神来,请邢燕和蓝怡坐车,问:“邢小姐,你家住哪?”
邢燕回答:“渝中区国府路。”
“走啦,请坐好!”车夫得知去向,提示一句,就拉车前行。
许臻和罗小虎步行,跟随其后。
“站住,不然,开枪啦!”
走着走着,突然前面响起呐喊声。
抬眼望去,一个粗布衣青年夺路而逃,后面一伙中山装持枪人紧追不舍。
有个中年枪手站在路中央,正握紧手枪瞄准了逃跑的青年。
突发事件,路人惊恐万状,大呼小叫着四处躲藏。
“快下车!”拉车的是个精明的小伙子,一看大事不好,麻利停稳车。
“跟我走!”
下车后,许臻眼明手快,引导着邢燕和蓝妮,飞快躲到了路摊的货架后。
抬头看,奔跑中的粗布衣青年一个前窜步,欲拐进小巷子。
“啪啪!”
忽闻两声枪响,中年男子连开了两枪,青年应声跌倒,一颗子弹打中他的小腿,鲜血流淌。
稍顿,青年一个前滚翻躲进小巷,迅速掏出手枪,连续后射追击的人堆,几人中枪倒在血泊里。
“啪,啪啪——”
枪声大作,双方处于对峙状态。
虽然寡不敌众,但青年隐身在墙壁后射击,对手一时间无计可施,只能原地卧倒予以反击。
不过,凭借人多势众的强大火力,压制着青年不敢贸然抻头,枪法失去了准头。
“停,他的子弹打光了,抓活的!”
看到青年一勾扳机,却枪没响声。中年枪手站起身来,高声招呼着同伙停止射击,围向前去。
青年人腿和肩先后中枪,伤势严重,青年人手枪里的子弹也打光了,完全失去反抗能力,最终被俘。
“呸,死顽抗的赤党分子,老实点!”
戴上手铐的青年人腰部遭到了狠狠的一枪托后,被中山装们强行架走了
血色恐怖的一幕。
亲眼目睹,令人震惊恐慌不已。
一脸沧桑的车夫似乎见怪不怪,表情木然地拾起车来,“请坐好,走啦。”
邢府,国府路657号到了。
“大小姐回来啦!”
看大门的秦叔惊喜异常,并转身高声通报。
“孩子!”
房舍内的邢家人闻讯纷纷涌出大门来,孙淑芬说话已经岔了声,上前抱住邢燕潸然泪下。
三个兄长围住凄凄切切的母亲和小妹,深受感染,一个个眼含泪花。
胆小怕事的蓝怡泪汪汪地站在一旁。
“嗨。”
惊喜的邢玉荣,却一脸威严地伫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暗思,柳亚文来电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明天上午9点准时送邢燕回家,为何提前一天?
“谢谢客官!”
车夫接收许臻给的车费,答谢后拉车离去。
许臻和罗小虎落寞地站立在大门外一侧,长时间无人搭理。
“走,咱们回家。”
许臻看着满脸怨气的罗小虎,不屑地摇摇头,悄声耳语罗小虎,便转身欲不告而别。
“恩人,请留步。”
忽见邢燕跑上前来,面露愧疚而焦急地说。
“对不起,都怪我,净顾着高兴,一时疏忽,竟忘了请二位进屋。”秦叔见状,甚是难为情地急忙走过来向明臻和罗小虎解释,道歉。
“抱歉,真的抱歉!”
此时此景,顿觉尴尬的邢氏父子,也相继凑过来表达歉意。
“没关系。”
许臻抱拳施礼,表情坦荡,“人呢,平安到家,皆大欢喜。我们就不再打了,告辞。”
邢玉荣腆着大肚子,弥勒佛式地笑道:“哎,不急。二位不妨到寒舍坐坐,喝杯茶,如何?”,
许臻婉拒,“谢谢抬爱,晚辈荣幸之至。但今天不便叨扰了。”
“给。”
邢璐傲慢的脸上透着一丝轻蔑,手里拿着一叠法币,估摸一千元的样子,递到许臻眼前说:“这些钱拿去,聊表心意。”
难怪,许臻和罗小虎来人灰头灰脸,衣服脏兮兮,看上去像是逃荒似的。许臻没透露巡警身份,也不知道邢家父子的政治背景。
邢家父子,特别是邢璐,向来以貌取人,对眼前这两个逃荒式的下等人,岂会放在眼里?
一次性赏赐上千法币,对穷鬼来说就是一笔巨资,起码三口之家一年不愁吃穿,这无异于跌倒捡了个大元宝,梦寐以求的狗屎运。
许臻坚辞,“万万使不得,这钱,还是收起来吧。”
钱,的确不菲。
许臻不是不清楚,一个黄包车夫没白没黑地辛苦劳作两年时间,也不一定能赚足一千法币。
但是,救命之恩,往往无法用金钱衡量。
不懂得感恩也就罢了,却狗眼看人低,硬使将手中的钱变味,泛着一种令人厌恶的铜臭味。
许臻非常抵触这等羞辱人的嗟来之食。
“咋了,嫌少?”
邢璐翻脸比翻书还快,瞪大眼睛瞅着许臻,怒气上脸,呼啦啦地摆晃手中的那叠法币。
“岂敢,岂敢。谢谢还来不及呢。”许臻淡然,抱拳相向。
邢璐硬往许臻手里塞,“既然如此,就拿着吧!”
“别,别。”
许臻后退几步,立起双掌于胸前而拒,“受之有愧。”
“你行。”
邢璐脸色扭曲,眼睛阴鸷,“说说吧,如何答谢,你才能满意?”
“邢公子,你多虑了。”
许臻心平气和地回怼:“偶遇令妹,不过是机缘巧合。无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岂有回报之理?”
“你?”
邢璐被许臻的话怼得顿时脸红脖子粗,一时无言以对。
“哥,你干嘛呢?”
邢燕对邢璐的不礼貌行为大为恼火,急忙前来将许臻撤得远远的。
“小弟,休得无礼。”
邢楠把邢璐拉到身后,问许臻:“仁兄,贵姓?”
许臻抱拳施礼:“免贵姓许,言午许,名臻,至秦臻。冒昧请问仁兄,在下该如何相称?”
“呵呵,免贵姓邢,名楠,楠木的楠,是邢燕的二哥。”
邢楠瘦高个,面相老成,眉宇间透着一丝狡黠,“许兄,还有这位兄弟,对我们邢家来说,是大恩人。
别不好意思,有话不妨直说,但凡能帮上忙的,我们定然尽力而为。”
“多谢好意。”
许臻懒得多费口舌,抱拳面向邢家人,一脸敞亮地道:“伯父伯母,诸位兄长,邢小姐,告辞。愚人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说着便转身离去,投也不肯回。
“怎么?”
始料不及,望着许臻和罗小虎的背影,邢氏父子一时没有啥反应,甚是尴尬地愣在那里。
“许先生,等一等,请留下联系地址。”
回过神来的邢燕急忙拔腿追赶,高声请求。
“邢小姐,请留步,有事我会联系的,再见!”
许臻拒人千里之外,头也不回,只是后摆了摆手臂,疾步而去。
“这,这”
邢燕失落而站,眼瞅着许臻远去,不知所措。
邢玉荣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不错,许臻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但不知来路,姑且慢待,等调查清楚,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长子邢凯自始至终默然不语,冷颜相观,直至目送许臻离去。
暗想,这个许臻不简单,重金面前居然不为所动,绝非等闲之辈,必须弄清究竟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