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老了
周帝暴怒无疑,龙生九子,唯喜二子。
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定下皇位继承人,非萧允莫属,为此筹谋算计至今,眼见柳暗花明,自己最在乎的儿子丢了。
此刻周帝更多是代表一位父亲的愤怒,他想找萧允心切便也不顾帝王威严,哪怕一经初到,他也只是命人将钩子扎进一经肩胛骨,并无用刑之意,这会儿他是下了狠心想要逼一经说出萧允下落。
可他低估了,一经又是什么好脾气!
长年诵经的人在看到温御第一眼还能道出‘久见傻逼心不乱’的旷世名句,自有傲骨。
“一经,你莫求佛!今日你若不说出允儿下落,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周帝低吼,一双龙目闪烁出无法遏止的怒火。
一经额间渗出豆大汗珠,面容却是无惧,“贫僧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二皇子丢了。”
“你们把他藏在何处!”周帝用力绞动机关,铁锁绷到极致,一经瘦骨嶙峋的身体被他拉得笔直,鲜血暗涌,顺着海青色僧袍向下蔓延,濡湿粘腻,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道。
“贫僧不知便是不知,就算知道,皇上觉得以贫僧的身份我要怎么告诉你?”
一经绝对是根难啃的骨头,他忍受极痛,抬头看向周帝,底气十足,“皇上也是可笑,二皇子失踪你不去找有可能对二皇子不利之人,到密室里逼迫一个早就被你逮到这里关押一年之久的贫僧?”
周帝的手,还在用力。
“皇上是觉得你这密室建造的不够坚固,贫僧这般!”一经刻意在此停顿数息,又道,“还能把皇上与贫僧说的那些话传出去?我大周帝王,何是变得这样不自信。”
周帝讨厌这句话,“你的意思是朕不如父皇?”
“皇上怎么敢比。”一经说话毫不客气。
机关到底,周帝瞳孔可怕抽缩着,“一经,你莫以为朕不敢杀你!”
“那就请皇上早早送贫僧去见先帝,阿弥陀佛-”
“做梦!”
周帝松开手,机关就固定在到底的位置,“朕要你亲眼看着朕的允儿登基!”
一经看着周帝,双肩承受剧痛可在那张天下第一俊美的和尚脸上却没有丝毫因为疼痛而显露出的痛苦,淡定的如同佛陀,“二皇子有没有可能是战幕抓走的?”
看似好意却将周帝怒火团簇到一个新的高度,“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挑拨离间!”
周帝拂袖而去。
石门闭阖瞬间,一经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大师也是肉做的!
反倒是几日不吃不喝的困倦跟疲惫这会儿一扫而空,精神被迫抖擞。
吱吱吱吱吱-
耗子又在作妖。
一经承着痛,饿的散冒金星的眼睛看向关押自己一年多的密室,他一直有信心,凭他一丝游气终可破开枷锁离开此处,而今这信心被突如其来的耗子终结。
贫僧诅咒你不得好死,不能轮回不能转世罢!
这会儿被一经诅咒的‘耗子’终于看到了希望。
彼时那一块块贴在墙上的理石被温御撬下来之后,他发现整面墙都被玄铁阻隔,唯一破法就是以砒霜涂之腐蚀,可即使玄铁只是薄薄一层,某位老侯爷还是把从翁怀松那里带来的二十斤砒霜都用了。
所以说一经听到的吱吱吱吱声,其实是砒霜腐蚀玄铁的声音。
这会儿温御正灰头土脸坐在距离墙壁半尺远的地方啃肘子,得说干活儿真下饭,肥腻腻的大肘子吃的温御满嘴流油,这会儿谁要递过去一枚咸鸭蛋只怕他看都不看一眼。
修身养性吃吃咸鸭蛋还可,这个时候谁给他吃咸鸭蛋他吃谁。
温御鸡贼,那日得翁怀松解毒丹他先服过之后才碰的砒霜,这会儿也不怕手上不小心沾上砒霜再把自己给毒死。
萧臣失踪一事他不是没有触动,就是触动太大才致他日夜不眠想要挖通地道,万一萧允真不声不响死了,皇上必会趁此时机置萧臣于死地,届时如何?
要么反,要么交换。
温御有种莫名的信心,密道里面的东西绝对可以拿来当筹码!
地上的事他帮不上大忙,莫不如在地下寻这一线生机。
玄铁尽数被毁,此刻映到温御眼里的是一面形似蜂窝状的土墙。
温御见状,搁下啃了一半儿的肘子站起来,随手拿起铁铲,直直朝土墙铲过去。
噗-
一枚短箭突然从蜂窝墙里射出来!
温御目寒之际倏然躲闪,箭如流星自其左侧肋下擦过。
铁铲还在墙上,无数细碎摩擦声顷刻冲到温御耳朵里,刚刚那一箭是被铁铲直接触动所以先射,余下……
有那么一瞬间,温御预见到了自己的死期跟死法。
带兵打仗几十年,什么陷阱他没跳过,什么机关他没遇着过。
只听蜂窝墙里噼里啪啦的暗响他便知道完蛋了。
踩到雷,退不成了。
死也要挣扎一下,这是温御生存之法!
来不及多想,温御松开铁铲瞬间,箭如飞蝗疾射而至!
密道太窄,仅一人高度,温御就算有通天本事也躲不掉疾射过来的流矢,唯一机会就是跑,温御进进出出多少回,他知道最近拐角距离他十数息时间,转身狂奔!
生死一瞬,温御没跑过箭矢。
啪-
随着第一支短箭射过来,温御分明感觉到腰间一痛,只是一痛!
啪啪啪啪-
数支短箭扎到后脊处皆未穿透!
温御恍然他穿了萧彦的软猬甲啊-
流矢太快,温御已经没有机会再跑,幸有软猬甲。
可在温御转身刹那眼前一幕让他呆住,眼前流矢射出的高度并不相同,无数箭矢自中间往下排射,到底端又向上浮动,流矢犹如浪花翻滚,这是哪个作死的机关师!
温御只有上身穿软猬甲还没袖,情急之下身体只能随流矢波动上窜下跳,辛苦程度不言而喻,老腰险些掰折才保住一条命,可也中了箭。
短箭扎进大腿,鲜血汩汩外涌。
温御累到气喘吁吁,整个人坐倚在墙壁上连给自己拔箭的力气都没有。
满地箭矢,一片狼藉。
温御抹过流淌到下颚的汗水,看着大腿根儿上的短箭苦笑一声。
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