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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 行走的迷信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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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彦的话,叫人无法反驳,商楚程的话,也没错。

    今日这公堂,不管有多少人认为复本存疑,最终定案只会按照百里放的鉴定结果,没有人会存疑,除非那人学识超越百里放,大周朝,暂时没有这样的人。

    这一刻,从失宠中缓过神的宋相言又仿佛坠入深渊,因为他敏锐感觉到,今日在他眼里无比重要的鉴定其实在萧彦眼中不过是过家家,温宛去说服董辛,他出卖公主大人得来的结果,其实毫不重要。

    不仅是萧彦,战幕给他名单之后问都没问,还有温侯,整个鉴定过程温侯亦没有丝毫紧张,紧张的只有他跟堂外息息相关的几个人。

    直至萧彦说出百里放的名字,宋相言才深深领悟到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战幕虽然对于萧彦请百里放的事诧异,可也欣慰。

    他就说萧彦不是个简单人物,懒惰只是他诓骗世人的保护色,谁都不信。

    “既然贤王请了百里院令,那就请百里院令出来,验一验这三张地图。”战幕缓声开口。

    堂上,温御跟秦熙也都明白,对决开始了。

    主案前,萧彦收起地图,“百里放多年不出山,此次出山他给自己算了日子,五日后是黄道吉日易出门,所以退堂,案子五日后辰时一刻开审。”

    这话听起来像敷衍,可知道百里放的人都清楚,那是一本行走的迷信篓子,無逸斋别的不敢说,该不该信的旧俗全信,该不该看的风水全看,该不该摆的五行全摆。

    萧彦一句话,案子推到五日后。

    堂外,萧灵拉着沈宁最先离开王府,之后各自散去。

    温宛叫温少行与温君庭先走,自己想拦下温弦却被宋相言抢先拽走。

    回大理寺的马车里,宋相言就像霜打的茄子,长长叹息,“温宛,对不起。”

    “小王爷指周邑?”

    “起初公主大人带周邑入贤王府,我以为是给我撑腰的,温宛你不知道周邑有多喜欢公主大人,当年为了公主大人他硬是九次挑战宋真,屡败屡战,何等勇气!”

    宋真是宋相言的父亲。

    “我敢笃定,周邑拿了公主大人的丝绢一定会去找她,看结果肯定是找了,可是我没想到。”宋相言背靠车板,怅然苦笑,“公主大人居然没有帮我,她没叫周邑给出我想要的答案,所以对不起,我没能搞定周邑。”

    “小王爷何必自责,哪怕周邑提出存疑,今日堂内鉴定的结果也是毫无意义。”温宛作为無逸斋的学生,很清楚百里放在大周朝的地位,“没想到老皇叔居然请得动百里院令,他们……明明看似不相干的两个人。”

    “谁说不是呢,明明不相干的两个人,忽然好的跟亲生母女似的。”宋相言脑子里,公主大人跟沈宁亲密无间的样子让他心寒。

    温宛见宋相言模样可怜,“小王爷退一步想,就算公主殿下将沈宁当作亲生女儿也没什么不好,你是沈宁的朋友,公主殿下会爱屋及乌的。”

    宋相言,“……为什么本小王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温宛你说,本小王有没有可能是捡的?”宋相言再次发出灵魂质疑。

    温宛忽然想到温弦,心底生出异样情绪,“如果小王爷真是捡的,公主殿下对小王爷算得上大恩,因为失宠,小王爷就对公主殿下心生不满,反目成仇?”

    宋相言愕,他希望温宛说的不是这些。

    他想温宛说‘你怎么可能是捡的!’哪怕‘谁会捡有残疾的孩子’都好过现在这一句。

    “以前我不理解为何深受大恩的人与恩人反目,会比陌路人更加恶毒,是不是因为只有证明对方有罪,才能解释自己无情?”

    宋相言怔怔看向满眼怒火的温宛,特别委屈,“本小王没觉得公主殿下有罪。”

    直到宋相言眼眶红了,温宛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对温弦的质疑硬按到宋相言头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说小王爷,我说的是温弦。”温宛直接拽起袖子抹过宋相言眼睛,“是温弦,她说御南侯府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污点,还说有些事是天注定的,上辈子……”

    温宛看着宋相言,神识再次陷入温弦脱口而出的‘上辈子’。

    上辈子温弦活下来了,她一定知道的更多!

    太子为何会要弑君造反,难道最后的赢家不是他?

    车厢对面,宋相言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等半天也不见温宛把袖子从自己眼睛上挪开,好在温宛只捂住一只眼睛,于是某位小王爷睁开另一只,指间空隙,温宛的脸落在他瞳孔深处。

    肌肤娇嫩,美目流转,桃腮带笑,倾城无双。

    只这一眼,望尽了毕生温柔。

    马车颠簸,温宛抽回神识,袖子朝前一抹。

    呃……

    鲁县不大,酉时入夜连主街都无光亮。

    黑沉沉的夜,仿佛浓墨洒在无边天幕,连星星都被掩盖住微芒。

    鲁县东南有个荒废的义庄,距离主城十里地,犹如孤碉坐落在大片竹林前。

    义庄里,烛火如豆,忽明忽暗照着木板上覆着尸体的糙布,糙布年久,裂出数道口子,

    义庄中间,一妇人穿着粗布衣裳正用铁铲挖坑,土硬,铁铲每次只铲出一小撮。

    妇人柔弱,挖了十几下额间渗出细密汗珠,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微红脸颊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出几分妩媚。

    在她旁边木架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瞎了一只眼,瞎的那只眼睛结了一层白翳,另一只眼睛上竖着一条刀疤。

    男人脚下踩着被他刚从木架上推下去的尸骨,手里提着酒壶。

    他一边看着妇人,一边朝嘴里猛灌烈酒。

    啪-

    酒壶被狠狠摔到地上,男人拿起砍刀,突兀斩向妇人脖颈!

    然而刀刃贴在妇人脖颈时忽然停下来。

    妇人面不改色,继续挖坑。

    “想要给黑虎堂三百余弟兄报仇,就过来一起挖。”

    男人仅剩的一只眼瞬间充斥血丝,咬紧牙,下颚咯咯作响,“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是晏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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