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我不要忘记你
樱花如雨,纷纷扬扬。
神樱树前的那片空地,最终只剩柏鹤一人。
他讷讷的看着她离开的地方,一时间回不过神。
好寂寞。
胸口的神之心,冷冰冰的,一点都不暖,一点都不软。
“已经走了?”
知道是八重神子,柏鹤没回头。
他看着长安离开的地方,浅浅的“嗯”了一声。
“神之心还给我?”
柏鹤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胸口,那个多余的东西放在胸膛里有点膈,但他选择拒绝:“这是安安赚给我的。”
他不喜欢,他不能用,放在胸腔甚至有点多余,但他也不要给别人。
“你倒是挺护着她。”
“我……”柏鹤犹豫片刻,又像是鼓起勇气一样转身直视八重神子,“我以后真的见不到她了吗?”
面对少年的认真发问,狐狸小姐笑意渐浅,和他相似的浅紫色眼眸倏地变得深邃。
两人对视少顷。
“谁知道呢。”狐狸小姐率先挪开眼眸。
“她说她以后会回来看我的。”少年倔强的坚定自己的信念,“她说过她会回来的!”
“说过就一定会兑现吗?”八重神子看着少年倔强的眼眸,眸中晦暗不明,“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选择放弃。”
柏鹤如遭雷劈,后退半步:“你是说……她回去了就没办法再出来了?”
“谁知道呢。”八重神子眼眸微眯,“我又不知道那边的规则。”
“那为什么……”
柏鹤还未说完,八重神子伸出手,手中放着那面巴掌大的八尺镜。
镜面的破碎象征着它已经完成了它应有的使命。
“这面镜子,是一个故人给我的。她说里面放着一颗种子,种子能通向一个叫荼锦之泽的地方。
她说,若干年后,会有一个和神明羁绊很深、却身处命运之外的人来到鸣神大社找我,到那时只需要为他打开镜子的通道。
那时我还是一只未能化形的小狐狸,没有实力,那个时候的鸣神大社也不归我管。我是雷神眷属中最弱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可她偏偏把镜子给了我。”
八重神子说话永远都不疾不徐,带着狐狸特有的优雅和狡黠。
在她的口中,这段过往也变得不轻不重起来。
柏鹤握紧拳头:“你是说,她知道未来?”
八重神子将八尺镜收起来:“也许是这样。”
“所以我再也见不到安安,也是她说的?”
八重神子:“这样理解也不是不行。”
柏鹤眼中满是倔强:“既然她也说了我是命运之外的人,那我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也未尝不可。”
“可你已经没在命运之外了啊。”狐狸小姐巧笑嫣然,“那个人教会我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该强求的事情就不要强求,与其承受强求带来的痛苦,倒不如在自己应有的命运内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
说完,狐狸小姐笑了笑,就要离开,柏鹤却叫住了她。
“那她有没有提到过我会见到五百年后的自己?”
八重神子秀眉轻挑:“哦?居然有这种事?
那个五百年后的你有没有说起我的事?
比如说八重堂的轻小说畅销整个提瓦特?
又或者说八重宫司大人被选为稻妻人美心善第一人?”
柏鹤:“……?”
“嗯哼?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没有提到了。”狐狸小姐惋惜的轻叹一口气,“所以你想说什么?”
“他说我会忘记安安,忘记这段过往。”
“嗯?为什么?”
八重神子眼中的疑惑不是在作假,柏鹤有点气馁:“我以为你会知道。”
“我可以给你现编一个。”狐狸小姐眯起眼眸,眼珠子微转,好像真的在现编一个什么理由糊弄柏鹤。
“那我能知道,你说的那个故人在哪里吗?”柏鹤问。
“死了。”八重神子淡漠的吐出这两个字。
“死了?”
“你以为她是什么人?雷神眷属?可惜并不是,她只是个体弱多病的凡人,又能活多久?”
八重神子不欲再与这小子多说,摆摆手,慵懒道:“我这两天要亲自去八重堂监督,你若想留在这里,便留在这里吧。”
说完便迤迤然的离开了。
出了这永远停留在春日的鸣神大社,目睹山下被金黄渲染的秋,八重神子恍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那个人还在的时候。
还是小狐狸的八重神子喜欢前爪搭在她的肩膀上,看她。
“为什么看我?”她问。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漂亮的小星星。
想到这里,八重神子从袖子里拿出那张肖像画,盯着上面捧着花的小萝莉半晌,颇有几分不满:
“你眼睛里的小星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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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神子离开后,柏鹤又在神樱树前静静站了一会儿。
待到夕阳西下时,他问巫女借来了笔和纸。
他知道八重神子是个不屑于说谎的人,她说他没在命运之外这句话或许没有骗人。
五百年后的他说的那句话,大概就是他和安安的命运交错,就会成为命运之内的人。
可他不信命。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让他失去这段记忆,但他现在要提前做好准备。
他要把他和安安之间的过往,完完整整的写下来!
写一份不够,他要写好几份,放在好几个地方,这样就算火烧水浸,也不会全部消失。
鸣神大社的巫女都认识安安,在晴岚亭和他共事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很乖的妹妹,稻妻城那个旗本家的小胖子也和安安有交集,冒险家协会肯定也会有安安接取任务的记录。
如果遇到他们,肯定会有人告诉他安安的存在。
他不要忘记安安,
他想看着安安长大。
……
被迫离开故土的女孩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遭受三次背叛。
其一为贪妄,源自她的信徒。
其二为私欲,源自和她相依为命的女孩。
其三为嫉妒,源自曾经深爱她的哥哥。
为了承受这些痛苦,她的灵魂分裂出了拂衣。
也是在那个初夏时节,她解开借景之馆的封印,唤醒了沉睡的人偶。
她曾在月下翩翩起舞,她曾带他参加夏日祭典。
两个不被爱着的孤单之人依偎取暖,诉说着彼此的愿望,冲破重重雷暴,在漫长的海上之旅后来到雷神居住的鸣神岛。
登岛第一日就遭遇困境,他只能用他所珍视的金羽毛作为登岛交换。
一路漂泊来到稻妻城,租了个不大的屋子暂时定居。
他识字,他研究烹饪,他学习编发,他赚取摩拉,桩桩件件,每一件都和她有关。
最后两个人的愿望都得以达成,他找到了他的心,她也成功回了故乡。
即使再也不见。
……
生活的点滴实在太多,还挂在海边小木屋的那只柠檬风铃,初次制作鸟蛋烧的忐忑不安,被称之为生命、被人重视的温暖和幸福感,学习祈福舞蹈的漫长时光和第一次催生出树莓的喜悦,零碎的话语写了厚厚的一沓。
生怕自己马上就会忘记,柏鹤不分昼夜的写着。
直到那个黄昏,柏鹤再次在神樱树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还梳着她离开时的发型,发髻上别着的樱花却已经枯萎。
她看见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笑容,苍白如浮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