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病城——刺蓟
“姐姐姐姐，这是什么啊？(w)”
小狐娘在一条轻微腐化的断肢前停了下来。
＜……＞
白楠给自己洁癖压制住一些，离近了一点，隔空查看。
那是一条被啃食得大半的手臂，流淌在外的血液早已干涸，像病菌一样粘附在沥青上，氧化发黑。
两头的断裂口狰狞恐怖，像是被强大的力量分别撕扯开，对应的肩胛骨和掌骨都不翼而飞。
上头的肩关节处，圆圆的肱骨头被萎缩的肌肉纤维覆盖包裹着。
下头的腕骨上还能在血污中勉强看到一丝丝黄白色的神经。
它的主人是谁？
白楠被这微微腐烂的气味熏得皱眉。
“恶心。走。”
“嗯嗯”
往后的路上，像这样的人体碎片越来越多，甚至能够看到一整个被吃得面目全非的人。
身上的所有衣物都被撕成了破碎的布条，贴在惨白的皮肤上，偶尔随风飘起。
不过两小只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有白楠因为嫌弃而不断绕行。
沿着公路，在报废的车海中穿行了许久，两小只总算是来到了城市的进城口。
城市内的情况更是惨烈。
每隔一段路就是满地的碎玻璃。
只剩下灰烬的店铺可能随时会倒塌。
车祸组装起了一台形态诡异的钢铁巨兽。
满眼尽是一派末日景象。
不过，两小只并没有见到任何活着的人。
或者说，会动的“人”。
死尸倒是不少，但都是白骨露野。
“姐姐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呀？”
“走。”
白楠没有回答小狐娘，只是不断地四处打量，寻找着自己印象中的超市或者商场。
白楠觉得那里的食物和水最多。
“姐姐姐姐，这里发生什么了呀？”
城内的情况实在是太惨烈了，肯定是被什么东西袭击过。
＜……＞
白楠怎么知道？
白楠也是刚来的啊！
小狐娘被姐姐用看傻子的眼神白了一眼，乐呵呵将头转回前方，继续当着行李箱兼炮灰。
姐姐的那种眼神！啊~好兴奋~好兴奋~
＜禾？这里发生过什么？＞
白楠决定用些‘代价’去了解一下。
【末世呗~】
脑海里的声音居然是有方向的？
白楠带着疑惑往右后方看去，白毛少女跟逛街一样悠闲地跟在自己后面，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
＜你怎么会有时候出来有时候不出来呢？＞
【我一直都在~无处不在~】
啧啧！又来了又来了！讨厌的谜语人！
＜末世具体指什么？＞
【问得好！】
少女眼角下弯，笑得迷人。
【下次别问了】
＜……＞
真是无效对话呢……
【‘代价’可是会…嗯哼~】
少女挑了挑柳眉。
＜好吧……＞
白楠不得不去面对未知。
造成这般地狱景象的未知。
天色昏沉，鳞次栉比的楼宇，提前将夕阳最后的温柔拦截下。
两小只行走在阴影里。
阴影在动……
阴影在动？
阴影在动！
“姐姐？”
小狐娘感觉到了周围有什么不对，耷拉在脑袋两侧的长耳朵，耳尖不断抖动。
小狐娘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看看姐姐。
不是姐姐的动静……
“姐姐……”
小狐娘放慢了脚步，往白楠身旁靠。
“走。”
白楠语言制止了小狐娘。
“姐姐，好像…我……”
小狐娘不安地看向姐姐的后方。
什么也没有。
白楠也回头望去，不过不是小狐娘聚焦的地方。
白楠看到，白毛少女玉指抵纤巧的鼻尖上。
嘘……
白楠对鬼神之类的并没有什么概念。
白楠害怕的是会造成实际伤害的东西。
比如电椅、大针管。
这个未知，会伤害到自己吗？
在白楠渴求的眼神中，少女没有表态，双手悠闲地背在身后，一如既往地微笑。
害怕。
不过白楠就是很相信白毛少女。
发自内心，发自灵魂。
诶嘿~
不慌~
白楠因为少女轻松的表现，也驻足停下。
那么小狐娘呢？
姐姐都不怕，所以小狐娘就不怕。
“姐姐，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吗？”
白楠没有说话，默默将小狐娘头上顶着的锅拿了下来，斜靠在墙角。
小狐娘也将身上乱七八糟的大包小包卸在墙角堆好。
往姐姐身边靠靠。
被姐姐无情制裁。
两小只就这么在大街上等待着——
未知从后方降临。
……
黑。
寒冷的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月亮被厚云完全遮挡，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暗无天日的囚牢里。
小狐娘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缝儿，也没法看清几米之外的情况。
冷风呼啸，裹挟着各种窸窸窣窣的动静飞来。
小狐娘不安地躲在姐姐身边。
“姐姐……（细声）”
小狐娘小心地扯了扯白色洛丽塔的衣边。
白楠没有理会，而是将一个小衣包解开，从里面拿出了打火机，之后来到人行道的中间。
少女……
白楠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白毛少女嘘声时的模样，深呼吸。
小狐娘则跟在白楠身后，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少见的乖巧。
白楠闭上眼睛，将精力全部聚集在听觉上。
风呼呼的。
嚓—
嚓——
嚓———
有脚步声。
鞋底在石砖上摩擦，在沥青上摩擦。
越来越近……
越来越多……
多得可怕……
就仿佛，黑暗里全部都有人一样……
粗哑的呼吸声也出现了，在侧前方。
越来越近……
越来越多……
白楠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
实在是太黑了。
白楠抬平了自己的手臂，手中握着打火机。
＜禾……＞
白楠相信，少女的所有动作，肯定都有一定的含义。
这种方式，也许是为了防止白楠因为‘交易’而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也许吧。
白楠觉得少女不会那么恶趣味地，将自己从一个世界带往另外一个世界，然后让自己死得莫名其妙。
毕竟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白楠将拇指摁在了打火机的滚轮上。
＜禾＞
咔嚓——
微弱的橙红膨胀开，将黑暗顶破，随后被更远的黑暗吞噬殆尽。
以白楠身前为中心，前方半径约莫半米多的范围，成为了虚无中唯一的空间。
被暗淡的光圈笼罩住的破皮皮靴，微微抬起，往前拖行。
是一位高级职工。
西装革履，领带紧扎。
满身是血。
白楠打量了一下男人的容貌。
油亮的头发肆意披散，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有任何表情。
像一具行尸走肉。
粗哑的气息从男人的鼻腔中传出，不知道是不是呼吸。
男人的身子很高大，白楠需要仰起头。
但男人此时的身体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曲，像是肌肉僵硬一般。
诡异。
太诡异了。
男人好像看不到被火光照亮的两小只，和之前一样将自己像拖着走似的往前。
经过微亮空间的‘人’越来越多。
少年、青年、中年……
男女老少也有，但老人和小孩儿明显要少。
行尸走肉们从两小只身边缓慢走过……
像是遵循着本能去轮回投胎，奈何桥的幽魂。
只有两小只是真正的活人。
这还只是一条人行道！
加上更加宽大的多车道，还有交错的交通系统……
行尸走肉的数量多得可怕……
白楠手中的微焰，在风中摇摇欲熄。
白楠默默地往墙角走去，避开缓行的‘人’们。
她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小狐娘轻手轻脚地跟在姐姐后面。
回到墙角，白楠一把给小狐娘抓到衣包旁边，开始将东西都往小狐娘身上挂。
小狐娘眼神慌张，却又不敢说话，只是胡乱地指着那些‘人’。
“准备走了，我困了。”
白楠面无表情，但她不是那些行尸走肉。
“姐姐……（超小声）”
白楠的位置，正好在一位姿态诡异的都市丽人的路线上。
然而，在即将要撞上白楠的时候，白楠直接一掌打在对方腰侧，将对方扇倒在地。
“呃…呃…呃……”
都市丽人僵硬地扭过脖子，看了看白楠。
“恶心。”
白楠非常嫌弃对方衣服上的血渍。
奇特的是，都市丽人像是不知道白楠是活人一样，自己从地上僵硬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给小狐娘看呆了！
“姐姐…这…这……”
小狐娘胆子也大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细声细语地说话。
“闭嘴。困了。”
“嗯嗯”
小狐娘牌行李箱被装满，屁颠屁颠地跟在姐姐身后。
两小只在微弱的光中，逆流而行，与万千行尸擦身而过。
如果路实在是被堵死了，白楠就会直接将挡路的家伙踹飞。
小狐娘的眼里亮晶晶的。
姐姐太厉害了！
这群规模浩大的行尸，可是将整座城市变成死城的直接凶手。
而此时，却对两小只视而不见。
对他们而言，两小只，就和荒漠上的风滚草一样。
（风滚草，别名：俄罗斯刺蓟，第四声——ji）
外界的非目标，亦或是说‘死物’，即使在动，他们也不会理会。
行尸们想要的……
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