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下地狱我都陪你。”
林砚冰听着这话,很突然地眼眶发酸。
背后的教室传来同学们的读书声,他们在朗读一篇课文,读得不是很齐,被心情不佳的刘丽娟训了,训了两句,接着读。
这一遍却还不如上一遍,更加不齐,拖腔拖得严重。
上课期间的走廊,空空旷旷,只有她和周引二人。
眼前是艳阳天,身边是心上人。
就算是罚站,也像极了约会。
林砚冰一时间想到了很多——被王家兄弟绑架的那晚,他们推开小仓库的门逃脱,阵阵海风肆意吹刮,带来重获新生的欣喜;确认关系的那节体育课课后,他们拉开器材室厚重的铁门,顶着红彤彤的脸颊和亲麻的嘴唇,在初冬的风中物理降温;
她生病发烧的那晚,他来送退烧药,少年一袭黑衣,孑然一身,在夜风中摘下口罩,不惧病毒拥抱她;还有早晨的集会,他满头大汗地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说要还她清白……
那些我永不能忘的瞬间。
怎么能忘呢?已经刻骨铭心了。
还有此时此刻,少年顶着一头和她一样的同款红发,和她一起罚站,对她说自己是她最虔诚的信徒,是坚定的林砚冰主义者,永远追随她。
再硬的心,也早已软成一滩水了。
怎么能不感动。
林砚冰深呼吸了一口调整情绪,她嗓子发哑:“知道咱俩这种情况叫什么吗?”
周引没多想,顺着问:“什么?”
林砚冰盯着他的眼睛,煞有其事一字一句地说:“跌、落、神、坛。”
暴露本性之前,他俩可都是实打实的优秀学生,天之骄子,被众人捧在高高的神坛之上。
可经历了这一系列离经叛道的事,怕是早就从这座神坛上跌落下来了。
一个人的坠落,永远比升起,更能激起世人的狂欢。这种情节,人们最爱看了。
周引一点也没被林砚冰的话吓到,他勾勾嘴角,脸上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张狂,语气无所畏惧:
“下地狱我都陪你。”
林砚冰愣住,心神俱动。
片刻后,她忽地笑了,笑得眼角发酸,笑得眼眶发热,笑得视线模糊。
她转头,不看周引,盯着前方的天空看,努力压下那点想哭的泛滥情绪。
今天是个大晴天,远处的天空碧蓝如洗,流云朵朵。
蓝色的,白色的,还有红色的。
明明没有看他,可她的余光里却全是他。
红色的头发被风吹动,飘啊飘。
他是她用余光就能看清的人。
林砚冰忍不下去,顺从自己的心,又转回头,如饥似渴地注视着身旁的少年,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真好看。
在那段举目破败的年少时光里,他是唯一耀眼的色彩。
周引注意到她如痴如醉般的眼神,很臭屁地挑了下眉毛,单边的眉毛,显得很拽。
“你这是个什么眼神?被哥迷住了?”
他只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林砚冰还真的点了点头,模样真诚无比:“嗯,被迷得死死的。”
她太过真诚直白,语气也认真得可爱,周引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红着耳朵转头,局促地摸摸后脖子。
真是的,突然夸他干什么……?
四十分钟的课,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往常坐在教室里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站在外头罚站,时间还未过半,脚就开始酸了。
林砚冰原地活动了两下,突然听见身边的周引冷不丁说了句:“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这句话没有征兆地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怪异。
但林砚冰几乎是下意识就接出了下句:“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这同样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句子,出自第18首,是一首最富盛名的……情诗。
周引笑了一下,慢悠悠地继续接:“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销毁。”
林砚冰在那一刹那明白了真正的灵魂共振是什么样的,她和周引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同频。
少女眉眼弯了弯,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缓缓说:“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这时吹来一阵风,裹着夏末的热度,拂到两人的脸上,带起几缕相同颜色的发丝,从某些角度看,像交缠在一起。
林砚冰微笑着仰头,似喃喃自语,声音轻,语气却莫名坚定:
“属于你我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