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她，牝鸡司晨

    突然，篝火的西角，一阵骚动。

    有书生认出了，身为天子御史的张兰衡。

    自然而然，阿谀奉承了一番。

    “此番江南安稳度过秋汛，都是御史大人的功劳！”

    “是啊是啊！御史大人真是天助神兵！”

    但，有位青衫书生，激动反驳：“江南平稳度过了今秋汛期，还有公主殿下的力排众议，梁总督的治河才能！”

    阿宝循声望去，是位青衫书生。

    似青竹挺拔，眉眼清秀，神态磊落。

    她仔细打量着，突然发觉，书生是女扮男装。

    但她记得，白鹿书院的学生一向无需避讳女子身份，因而这位青竹书生极大可能是——

    因温老发起的这场篝火夜谈，而从锦城来。

    突然又冒出来一胖书生，肥头大耳，狂妄叫嚣！

    “治河能人那么多！不缺那姓梁的女子！我看她最该做的，是遵照祖宗之法！缩回闺阁绣花！”

    这一句话，如巨石投水，掀起议论纷纷。

    视线纷纷投注而来，胖书生仿佛得了巨大鼓舞，趾高气昂：“自古以来，居庙堂之高，皆是男儿！这是祖宗之法！我辈皆不能袖手旁观那出——牝鸡司晨的——闹剧继续！”

    胖书生的弦外之音，在场的，都听得明白。

    分明是借着嘲讽梁青渔，暗戳戳羞辱东宫皇太女。

    但在场的书生，也都清楚。

    东宫的生母，温贵妃，出自这座白鹿书院。

    可这胖书生竟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要么是太蠢，要么就是胖书生的背后，还有人指使。

    在骤然死寂里，青衫书生冷笑，“祖宗之法？！——你曾祖母，你祖母，就不是你祖宗！？”

    此话一出，不知是谁，噗嗤笑出了声。

    顿觉丢面的胖书生，恼羞成怒，拳头冲青衫书生。

    “你！你！你强词夺理！”

    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动起手来。

    白鹿书院的大师兄，得了温老的眼神示意，立刻站出来提醒：“诸位各抒己见，不过是互相切磋，莫要过火。”

    话音未落，大师兄被胖书生拽住衣襟。

    “帝都朝堂的六部、各疆州府的官衙，位置就那么多！若是任由那些女子侵占，哪还有咱们立足之地？”

    闻言，青衫书生冷笑反驳：“那得怪你们技不如人！”

    胖书生得意洋洋：“哼！只要那出牝鸡司晨结束！来年春闱，还是得看咱们男儿的！至于那些妄想颠覆祖宗之法的女子，怕是连考场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呢！”

    月色更浓，篝火旁诡异的安静下来。

    胖书生这一番嚣张言论，却非在场所有人都同意。

    阿宝看得清楚，今夜慕名而来的这群人，暗暗分成了两派。

    当然，靠近郑有为的更多。

    青衫书生的强装镇定，终于有了丝裂痕。

    冷然旁观这场闹剧的张兰衡，转身坐到阿宝身边。

    “看来帝都，六皇子的拥趸急了。”

    阿宝把视线从青衫书生攥紧的拳，默默收回。

    她看向张兰衡，“还记得我曾和你说的那件事么？”

    “当然记得。”张兰衡一边伸手抱过阿宝怀里熟睡的小璟儿，一边继续说道：“文赢女帝曾定下一条规矩，但女帝驾崩之后，便不了了之，你想重新恢复它？”

    “查查那位青衫姑娘，或许可用。”阿宝若有所思。

    张兰衡轻笑：“你也看出来了。”

    “我又不瞎。”话落，阿宝解下狐裘，仔细盖住小璟儿，“夜里起风了，小心着凉。明儿让小璟儿早些起来，我带他玩。”

    “这小子要被你惯得，玩心更大了。”

    “小孩呀，不就是多玩多闹。”

    张兰衡无奈失笑，怕是公主您也想玩。

    但他不愿戳破，只温和道：“六姑娘也早些歇息。”

    借着院廊下的葳蕤灯火，阿宝默然望着张兰衡怀抱小璟儿的身影，一直到他们走进后院。

    倏地，她的肩头微重。

    阿宝抬眸，凤燃皇叔正给她披他的大氅，于是她顺势握住自家皇叔的手，望着他那沉静幽邃的黑眸，她在厚重又温暖的大氅里，偷偷与他十指紧扣。

    沉默须臾，轩辕凤燃黑沉的眼神，温柔笑开。

    与此同时，不远处，红枫树影里。

    谢无碍用胳膊肘撞了下晏海熄：“你走神看谁呢？”

    “随便看看。”话落，晏海熄敏锐察觉有异。

    匆匆脚步声，自山道而来。

    谢无碍似有所觉，突然目露惊喜！

    下一瞬，一位美人风风火火赶来，明媚昳丽。

    戴着纤细左腕间的赤金海棠钏，随着那一袭被山风拂乱的榴红裙摆，发出丁零当啷的悦耳声响。

    阿宝倏地站起身，望着那道绰约身影，满眸惊喜。

    而气喘吁吁奔来的明艳美人，将她抱了满怀。

    “阿宝，我没迟到吧？”

    明艳美人笑着问，阿宝惊喜摇头。

    “刚刚好！我可太想你啦！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