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祂望着漫天星河
朔月沉默坐在那里，身后的法相却缓缓站起身来，祂是主人力量的化身，凝结着爻月一族的信仰和本体道念意志所化。
叶微尘凝望着那高大的法相，发现对方目光低垂似乎寻找着什么，等看到破败的祭坛后明显更焦躁起来。
祂双手张开，月象以逆行之律快速旋转，月华自天边而落，凝成一练，飞快向三人袭来。
顾庭渊含着笑再次搂着叶微尘躲开，在他耳边轻声道：
“师尊，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叶微尘看着在法相攻击下狼狈逃窜的牧思远神色凝重，他指尖掐诀，苍梧随主人心念，笼着无形的剑意刺向轻纱雾霭般的月华，剑尖爆发一道灿若星辰的光芒。
牧思远抓住机会，反手射出一箭，精准命中苍梧剑意所破之处，两相叠加，竟真的阻了一瞬。
顾庭渊看着怀中人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有些不满。
他望了眼生死危难间的牧思远，一甩袖就将对方抓了过来扔到旁边，环在叶微尘腰间的手更紧了几分：
“师尊，你要是不理我，我就把牧思远送给这位爻月族长，想必对方此刻很需要发泄发泄情绪。”
他笑得开心极了，仿佛猜到什么有趣的画面，眸中写满了跃跃欲试。
叶微尘深呼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他沉着声音：“什么消息？”
顾庭渊指尖凝出一道红光斩破月华，懒洋洋道：“师尊先选。”
叶微尘闭了闭眼：“好消息。”
顾庭渊：“好消息就是，这位爻月族长的法相并不完整，只是靠着那座祭坛才能展现，我随便就能破了。”
叶微尘知道没这么简单：“坏消息。”
顾庭渊将下巴靠在他脖颈间，作出委屈的口吻：
“坏消息就是，师尊给我上了一把锁，不把锁打开，我就只能带着师尊逃命了。”
他瞥了眼地上狼狈的牧思远：
“嗯，我只能带一个，牧少宫主大概是活不下去了。”
渡劫法相的威压极为恐怖，牧思远七窍都被震出了血，他随手一擦，更是狰狞，哪还有半分凌霄宫少宫主的风姿，此刻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啊？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清。”
望着顾庭渊露出嫌弃的目光，他满脸茫然：“？”
叶微尘很快反应过来顾庭渊口中的“锁”是什么。
他回忆起共修浣神录时对方识海内熟悉的力量和气息，再望了眼远处摩挲后“晦月”二字后更加疯狂的法相，半晌定下神色，冷静地望着顾庭渊：
“我帮你解开。”
顾庭渊嘴边的笑意一僵，他像是原本鲜活的画像突然褪去了所有颜色，显出一种无机质的苍白和冷硬。
他盯着叶微尘，盯着那双淡漠的鎏金色眸子，眼底慢慢泛上了猩红。
他将手放到叶微尘的脖子上缓缓收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你恢复记忆了？”
“你恢复了多少？”
苍梧警惕地飞回主人身侧，叶微尘抬眸望他：
“问剑峰的一些零散记忆罢了。”
顾庭渊望着他，掌下的喉结随着主人开口缓缓摩挲着掌心，他被那微凉的触感怔了片刻，这才低笑起来：
“是吗？”
朔月的法相已经彻底疯狂，除了祭坛还被祂下意识保护着，周围山峰都被削去了一层。
顾庭渊五指一握，一抹黑色的结界凝在身前，再去挡去了法相的攻势。
叶微尘知道此人喜怒无常的原因，他神情清冷：“我总有一天会全部想起来。”
顾庭渊喃喃：“那你……想起了什么？”
叶微尘沉默片刻：“月照银酥糕、凌霄树。”
顾庭渊愣住了。
他沉沉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好像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
笑声带着无限嘲讽，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别人。
半晌，他放下掐着叶微尘脖子的手，搂紧了怀中人，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
“师尊，我一直觉得‘他’是个惯会说甜言蜜语的。”
“没想到您也会这招啊。”
叶微尘没有回答，他转身指尖凝出一抹火光。
赤光出现的一刹那，天地静了一瞬。
叶微尘注视着顾庭渊含笑的眼睛，在他眉间轻轻一点。
对方顺从地闭上了眼。
风停了。
牧思远瞳孔一缩，还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径直失去了意识。
被掀起的山峰还未曾落下，便在半空中破碎成粉末。
顾庭渊睁开眼，眼底炽热的情绪像是锁链，一点一点将面前的人圈入。
他身后，高大的渡劫法相突然出现，如天威降临，带来恐怖至极的压迫感。
此方秘境都因为这力量摇摇欲坠起来。
比起模糊的朔月法相，祂的轮廓更加清晰，却有一种非人的可怖之感，举手投足间都影响着天地间的魔气和灵气，仿佛呼吸间就可破灭整个空间。
如果朔月法相此刻是混乱的正，那顾庭渊的法相就是极致的恶。
祂的衣袖上是怨气煞戾、祂的周身是苦难与哀嚎，只有左心处有一抹微光，像是力量的来源。
黑色的深渊突然出现，似乎从虚空的另一端流淌而来，细碎的光芒在水波间荡漾，如星河坠入其中。
祂站在深渊间，气息亘古久远，像是上古的魔神，无情俯瞰着世间，随之缓缓看向本体怀中的人。
对视的瞬间，叶微尘微怔。
他有片刻的恍惚，错乱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似乎，是一幅画……
顾庭渊感受怀中人气息乱了一丝，他低声：“师尊？”
叶微尘蹙眉：“无事。”
朔月似乎也感受到面前人的恐怖之处，他的法相张开双手，月相围绕着他旋转得更快，一股比之前都要更强大的力量正在身后的满月中快速孕育。
叶微尘见状凝出剑域，天际边的乌云被驱散，诸天星辰闪烁，苍梧自他手中脱出，在天地星河间吞吐着无上剑意，身化三千。
星辰转动间，剑意随之而动，虚虚实实，由有化无，又自无生有，生死轮回，尽数归于剑道之域。
深渊中孤独站立的法相对朔月的威胁毫无反应，祂仰头望着漫天星河，缓缓捂住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