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曲易时
钟情忽然想起来在哪听过梅书洁这个名字，因为姓氏属于比较少见，所以虽然只匆匆听过一次，也在她这留了点儿印象。
p市有一个梅园，和v市的沿海小岛差不多性质，有人想结婚或办喜事了，会考虑那儿摆宴席。
年前餐厅主厨被请去梅园参与婚礼菜品制作，她正好同去谈事。
宴席上偶遇对门邻居，故而有了那句“真巧”的交流。
邻居西装革履，外表比平常文质彬彬，表情温和地点了个头。
当时她闲着，准备聊个两毛钱的天，没想到“真巧”之后，就有个公子哥儿过来将邻居叫走：“曲易时，你在这干嘛，书洁都来了。”
邻居疑惑：“谁？”
公子哥儿表情夸张：“梅书洁！你未来女朋友！记性不是顶好吗，她就去一趟v市，你就把她忘了？我真心服你。走走走去看看她。”
未来？
她没放在心上，毕竟类似相亲和娃娃亲这种事很常见不是吗。
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听见这名字了。
根据和房泽铭微信聊天记录来看，年前梅园婚礼宴会那天，她刚巧在微信里再次拒绝了他的追求，并且在拒绝前的半个月里，她和房泽铭没有任何微信交流。
而梅园那天当晚，房泽铭找她的微信聊天开场白是：【小钟，最近太忙，压力好大，现在能找你聊聊天放松一下吗？】
钟情摩挲左腕表盘，看着电脑里搜出来的“梅书洁”资料，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p市“莱尔”玩具企业的掌上明珠啊，莱尔玩具……房泽铭所在的玩具企业v市子公司？？
钟情“啧”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快要冷掉的养颜茶，觉得索然无味，又把茶杯搁回去，转了半圈老板椅，微微笑了一下。
“真有意思。”
这顶帽子戴的，比珠穆朗玛峰的海拔都高，比太平洋的面积都大，比呼伦贝尔大草原的草都绿。
一天匆匆过去。
晚上回家，钟情特地看对面，仅有楼下亮着灯，想必主人还没睡。
这会儿21时：47分，她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返回车库将忘在后座打包的一份餐点取了出来。
然后去对面摁了门铃。
餐厅主厨晚上出了两道新式菜品，其中有一道菜品热着的时候不好吃，需要冷凉了才会有最棒的口感，于是她带回来尝尝。
找人问话，不能没有理由，只好牺牲这份菜品了。
钟情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朝里面望去，院中的自动感应灯亮了起来，但不见主人，唯有金毛来了，隔着白漆木质栅栏门，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歪着脑袋疑惑地望向她。
猜猜：“汪？”
钟情：“……”
究竟是狗通了人性，还是她通了狗性，不然怎么感觉听懂了这声汪？
“你主人不在家？”她抚了一把包臀裙，蹲下来问。
金毛没吭声，直起大大的身子，快和栅栏门差不多高，它的右前爪突然拍到侧面墙壁上。
栅栏门的电子锁跟着滴滴响两下，金毛身手矫健，四肢有力，勾着栅栏木条拉开门，舌头呼哧呼哧吐出来，冲她欢快地“汪”了声。
钟情明白意思之后，哭笑不得地问：“你请我进去？”
金毛又“汪”了一下。
“他会炖了你。”钟情起身，帮它把门关上：“谢谢你的款待，还有，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金毛讨好地凑过来，隔着门嗅她手里的菜品。
而钟情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一种养狗的欲望。
－
稍晚，夜色寂寥，2028－b栋别墅的主人骑了辆山地自行车回来，停进车库的轿车旁边。
曲易时进门前，不经意瞥见对面楼上亮着的暖色灯光恰巧暗了。
玄关换鞋时，金毛一如既往摇着尾巴，热情过来迎接。
他趿好拖鞋，揉两把狗头往里走：“过来。”
金毛跟上。
曲易时往碗里倒了些狗粮，长指弹了一下旁边半人高的柜子，上面有狗粮袋。他温和道：“说了多少次，我晚归的时候自己找东西吃。”
金毛目送主人上楼，低头嗅嗅狗粮，一点儿食欲没有，趴到专属沙发里开始打盹儿。
过了会儿，它听见脚步声，睁开无辜的狗狗眼，瞅见主人下来了。主人身材高大，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碗里纹丝未动的狗粮。
金毛一个激灵，知错能改地爬起来吐舌头。
曲易时弯下身子，拿住爱犬下巴端详，发现胡须旁沾着食物残渣。他将残渣捻在指尖，这是——
“鹅肝酱？”
对面的那个女人在西餐厅工作，他知道。
第一次注意她是在搬来那天，她和搬家师傅因翻倍的搬家费，在门外进行了一场唇枪舌战。
师傅面红耳赤，言辞激烈。
而她不怒不骂，手中拿着一份搬家合约，嗓音冷淡，温柔不失威力，谈判时宛如慵懒娇贵的猫，字字珠玑，直把师傅说得连连抹汗，最后毫无脾气地依照原价帮忙把东西搬上楼，和平完美地解决问题。
他在院中处理花草，碰巧看完全程。
她谈判完了之后望过来，隔着一条过道，一面栅栏院墙，友好地和他打招呼：“你好。”
相距不近，他却看清她红唇勾笑，像只狡猾的狐狸。
次日，曦光霁曙物。
曲易时遛完狗回来，恰巧又碰见她倒车，这已经是三年来第不下一百次的情况了。
考虑到昨天早上，曲易时这次没有等待，准备沿着路边若无其事走回家，不料那车像长了眼睛似的，直直往他身上倒过来。
“汪汪！！”
钟情听见声，看向后视镜，和电话那边说了拜拜，降下车窗，稍稍探出小半个身子，抱歉地朝那退至绿化带上的一人一狗道：“不好意思啊，我有色盲，没注意你们。”
曲易时低头看自己，黑色外套，能和附近植物相提并论？
色盲？
驾照怎么拿的。
钟情调转车头，问：“曲先生，现在走吗，我捎你一程？”
“不了，”曲易时莞尔，嗓音温和，“谢谢好意。”
她迎着曦光微笑，眉黛眼黑，五官艳丽分明：“行，我先走了，咱们待会儿见。”
曲易时直到吃完早餐，准备出发去店里，骑上自行车了，才后知后觉她说的那句话意思不对。
待会儿见？
甜品店位于新主城区的副干道，虽非p市最繁华之地，但每日都会有不少客人慕名光临。
昨晚打烊前的生日订单稍多，今早需得去早点儿。
曲易时到店时，其他两位甜品师傅已经在准备前期工作了。
十月和十一月都会比较忙，有客人订了长辈的六十岁生辰蛋糕，和小孩的周岁蛋糕，今天中午前必须送至饭店，特地点名了要他的手艺。
其他订单倒是不太急，可以搁至下午再做。
他刚戴上手套，前面店员匆匆进来问：“老板，现在有时间做一份乳酪芝士蛋糕吗？”
曲易时：“有人点？”
“嗯，客人说没吃早餐。”店员纳闷。
“这个时间？”曲易时看了眼壁挂电子时钟。
“哦对，她还让我问你要杯私人咖啡。”店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补充道：“说会付钱！”
曲易时扭头说：“孙师傅，做份乳酪芝士……”
“不行的。”店员打断，有些害羞地指着外面说：“她要你亲自做，否则就让猜猜吃官司。”
“猜猜”是谁，大家都知道，老板养的狗，曾带来过店里。
孙师傅八卦问：“谁啊？”
“不知道，长得很漂亮，一眼、一眼心动的那种。”店员脸红了。
曲易时敛眉思索，忽然想起了昨晚和今早，嗓音依旧温和：“她说要告猜猜什么？”
店员憋道：“抢食。”
这是钟情第一次来甜品店。
以往只是开车路过，今早出门时接了一通房泽铭的电话，说是两天后他过生日，正好出完差有假，想来p市和她一起待几天。
这个嘛，当然好啦。
少了主角之一，分手游戏怎么开始呢。
曲易时端着蛋糕过来时，钟情看表：“13分钟，曲老板你真快。”
他坐下来，穿着一身黑色的甜点师制服，枪金色的衣襟镶边，整体难掩气质矜贵，心口处别着枚黑底金字的铭牌：曲易时。
“钟小姐，”他解释，“这不是乳酪芝士蛋糕，唯恐耽误你时间，未经同意，帮你换成这款耗时不多的甜点，糖分不高，吃起来不会太腻，当做早餐刚刚好。”
钟情捏着甜点勺子，似笑非笑地尝了口，点点头：“唔，曲老板，”她回味无穷，思索着，看起来像是准备夸他，“你真厉害。”
曲易时垂眼：“昨晚……”
“啊，那个算了。”钟情舌尖舔唇，葱白的指尖轻敲甜点盘旁边的桌面，“抵消怎么样？”
曲易时：“钟小姐以为我每天带猜猜出去锻炼的原因是什么？”
她没养过狗：“强身健体？”
曲易时微微一笑，说：“鹅肝脂肪含量很高，容易引起狗狗患上高脂血症、胰腺炎这些疾病，对本来就患有脂肪肝的狗狗……”
“抱歉。”钟情说，“我不知道，这样，猜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联系我，我会负全责。”
她长指伸进旁边的黑色女包里，指尖钳出一张名片，顿了顿又塞回去，拿过手机戳了两下，朝他面前推过去，“有事微信联系我。”
曲易时盯着二维码出神，抬睫和她对视，撞上她似乎天生透着一丝丝算计的目光。他神色依旧平静，继续刚刚说：“不过猜猜没有脂肪肝，偶尔吃一次没问题。”
钟情：“……”
存心耍我？
面前很快息屏的手机忽然响了声，曲易时无意识地扫了眼。
（微信）房泽铭：【情情，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他礼貌移开视线：“谢谢你昨晚的款待，按你说的抵消了。”
这时店员送来咖啡，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
钟情把手机拿过来看消息，“情情”两个字让人生理性不适，故而含着甜点勺干呕了一下。
曲易时蹙眉望过来：“腻？”
钟情喝咖啡缓解，想到刚刚被耍，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也应该适当地进行反击，捂着心口，故作甜点吃得难受，说：“虽然昨晚一笔勾销了，但你现在还是要对我负责。”
曲易时觉得这句话歧义颇重，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正想纠正她话里的错误，杵在旁边愣着不走的店员忽然激动阻止道：“客人！！怀、怀孕了不能喝咖啡！”
钟情端着杯子：“？？”
谁怀？
曲易时回忆先前过来，明明看她身材曼妙小腹平坦，不像怀孕。
随即听店员和自己商量：“老板，既然人家怀了，你就要负责啊，怎么能说出‘谢谢昨晚你的款待，我们抵消了’这种话？你要、你要真是渣男，我就辞职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