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谁在说谎？（五）
“哐当。”颜霜抬头看顾恩生，手指里夹着的筷子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地上。
顾恩生弯腰给他捡起，“我给你重新拿一双。”
“等等。”颜霜一下子扯住顾恩生。
“不是，你刚刚说什么？”颜霜怀疑自己刚刚幻听了。
顾恩生有些哭笑不得，“颜霜，你这是硬要戳我痛处吗？”
颜霜慢慢将手松开，看着顾恩生从他去旁边重新取筷子。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颜霜低下头，烦躁地将自己头发揉乱。
顾恩生父母明明是三年前和顾恩生一起出国了，甚至于那天早上……
不对，颜霜坐在座位上，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他怎么完全想不起顾恩生出国那段时间前后的情况。
好像，就很平静地接受了顾恩生出国这件事，他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动过手脚，有人将顾恩生出国相关的过程的完全从他脑子里挖去了，他脑海里呈现的只是一个结果。
顾恩生取了一双干净筷子坐回来，“还吃什么？”
颜霜看着面前依旧事事体贴的顾恩生，突然觉得有些陌生，顾恩生刚刚和他说的事情，也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体系，他垂下眼，摇头，“吃饱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小猪包了吗？”顾恩生本来还打算再给颜霜拿几个。
“还要我背你吗？”顾恩生扶着颜霜走出酒店。
“不，不了。”颜霜觉得昨天晚上自己被吓得心神不宁，让顾恩生背还好，现在大白天，他一个成年人让别人背来背去多少感觉有点羞耻。
“哦，那上车。”顾恩生迅速在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颜霜侧坐到后座，他紧紧环着顾恩生的腰。
“你昨晚怎么没想到？”顾恩生车骑得很快，颜霜的声音感觉被风吹散了，有点飘，像羽毛一样在人心里挠了一下，有些痒。
顾恩生睫毛颤了一下，“你昨晚的状态，我不太放心让你坐后面。”
颜霜声音还是飘的，“我记得就是这条路，当时你就是在这儿转弯，然后把我从自行车上甩下去了。”
顾恩生无奈地抿了一下唇，“颜霜霜，你是不是有点过于记仇了，这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哦。”颜霜随口应了一句，他其实想到了系统说的话了。
【而你身边所有的诡异事件似乎都是从他回来那一刻出现的。】
这句话反复在他脑子里响，压不下去。
他闭上眼，感受一下今天很少见的冬天的太阳，有些暖，驱赶了他昨日连着两次遇鬼事件心中的寒意，甚至晒得他脸红扑扑的。
相比于那个不知来历的游戏系统，他愿意相信顾恩生，哪怕他已经感知到了不对。
“你爸妈这段时间不在吗？”顾恩生刹车，然后示意颜霜下来。
“不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我简直就是他们爱情的一个意外，他俩出去旅游了。”颜霜像条顾恩生的小尾巴，顾恩生去把自行车停到规划的经停点，他也跟着。
“也是。”顾恩生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好像对颜霜的父母都没有太大印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去了国外三年，明明颜霜父母对他也很好。
“今天你得牵着我上去。”颜霜说着直接把手放到了顾恩生的大衣口袋。
顾恩生摁电梯，“你这样我怎么牵？”
颜霜双眼弯弯，说道：“我要是让你牵着，你还能放手，现在就不可能了诶。”
说完颜霜自己也愣住了，他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
颜霜小区基础设施很不错，比如他家这栋楼，梯户比很不错，加上颜霜这个赖床的人，回来时间早就错过了早高峰。
所以他们在很快时间内便坐上了电梯。
电梯内有扶手，颜霜这个像没骨头一样的小朋友，直接靠了上去。
顾恩生有些好气又好笑，“你是把我当人形拐杖用，是吧？”
“也没有。”颜霜立刻舍弃了电梯的扶手转而用上了人形拐杖。
要说经历了昨天的事情，颜霜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看到顾恩生站在旁边，心就一点一点定下来。
脑子里那些电梯索命的鬼故事直接被扫成了记忆垃圾。
屋子里还保持着昨晚走时的样子。
顾恩生扶着颜霜坐下，“我去给你拿绷带。”他作势欲走。
颜霜立刻变了脸色，抱住顾恩生的腰，可怜巴巴地说：“都过了一晚上了，开始结疤了，没有那么严重，你别走。”
颜霜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他每回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指使顾恩生做这做那时，顾恩生总是无法拒绝。
顾恩生刚刚只不过是做个假样子，他敏锐感知到颜霜从昨晚上开始就有些不对劲。颜霜以前也喜欢一言不合就撒娇，但绝对不会缠他缠到这种境界。
虽然他很享受颜霜对他的依赖。
他一直很讨厌颜霜和别人讲话，颜霜不会的东西，他都会，颜霜只要依靠他就行了。
不过他到底忘了什么呢？顾恩生感觉自己最近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
“你就先在这里坐着吗？我把电视……”顾恩生随口提议。
“不！”颜霜直接打断了顾恩生说话。
“我、我最近不喜欢看电视，走，去我卧室，我要找个东西。”颜霜甚至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客厅的窗帘并没有拉上，今天阳光很好顾恩生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颜霜眼里的害怕，可能颜霜自己都不知道，他眼睛都红了，只怕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好。”顾恩生思考着颜霜昨晚和他说过的话。
鬼？颜霜昨晚一直喊着见鬼，是不是最近心理压力太大了？
以前颜霜初升高的时候信心满满地说要和顾恩生读同一所高中，但颜霜的成绩和顾恩生差距太大了，后面便直接崩溃了。
难道是高考考得太差了？
不对，这都是十一月了。
顾恩生捂头，他自己最近是不是精神压力也太大了，对时间都不太敏感了。
颜霜看着顾恩生一直跟着他，才放心进了卧室。
手机正摆在床头柜，颜霜一跳一跳过去，扯出充电线。
他摁了一下开机键。
“已充满。”
他昨晚应该把手机带出去的，这确实是这个世纪最伟大发明之一，如果昨晚在楼梯口他带着手机，便可以打开手机手电筒，就算被困在里面走不出来，他也不会发现不了那个冒充顾恩生的恶鬼。
“顾恩生。”颜霜指着床脚的凳子。
“你能不能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顾恩生便直接坐了下来，凳腿很矮，他腿有些伸不开。
不过他习惯了，坐在一旁等颜霜。
颜霜看到顾恩生坐下，松了一口气，他想用手机查一下顾恩生父母死亡的事情。
他怀疑自己甚至可能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正常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去一段记忆，他有可能是得知顾恩生父母去世后，伤心过度，出现了对顾恩生父母去世这件事情的记忆回避。
但今天早上顾恩生的反应，让他不敢直接问顾恩生，这相当于把顾恩生的伤疤一次次撕开。
不过，如果是车祸，会不会网络上可以查到这件事。
为什么这三年，他父母从没有一次和他提过顾恩生父母去世的事情，他又为什么会一直觉得顾恩生的父母卖掉了房子去国外了。
颜霜头疼欲裂，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搜索框上打出几个关键词。
“c市一公交车行驶中与多车相撞”
他就像是本该知道这些。
今天网络似乎不太好，一个圈圈转来转去，但颜霜少见的没有因为网络问题而感到烦躁，他心里似乎极度反感看到这个新闻。
搜索结果显现出来。
第一个便是一个视频，颜霜此刻迫切想要回想起过去的记忆，但又有无数的东西在隐隐阻拦他。
但发生过的事情，就算不去面对，也没办法重新改写结局。
视频从一开始就是接连追尾，然后中间那辆公交车突然从公交车外围开始起火。
颜霜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这个视频足足有六分钟，从第二十秒开始，那辆公交车就开始自焚，一直到视频结束，那辆公交车被熊熊大火围裹，没有一个人出来。
他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似乎早已遗忘的事又开始慢慢浮现。
颜霜将目光移开了屏幕，向四周扫去。
这间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
不，是鬼。
所有的鬼都微笑着看着他，他们皮肤表面呈现鲜红色，甚至有些发白，满脸水疱，有些地方遗留着瘢痕。
他们就围在颜霜的床旁边。
一圈一圈。
其实早就看不出这些人生前的面容了。
颜霜不像昨晚又跑又抖，害怕得不行，他好像被吓傻了，就这么呆呆坐在那里。
顾恩生呢？
他看了一眼顾恩生坐着的小凳子，空的。
难怪这些鬼怪会来。
“嘶——”有一个女孩离他最近，已经爬到了他枕头附近，手指即将碰到颜霜。
很冷很冰，被女孩碰到的部位甚至失去知觉。
原来当鬼是这个感觉，就算是被烧死也是变成冰凉凉的鬼魂吗？
“来陪我们……”
“来陪我们……”
“……”
颜霜直接扫过他们，眼神向更外面一层看去，他的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一共有29个亡魂，但报道中说共有32人死亡。
有三个亡魂不知所踪，里面就有他想找的顾恩生父母。
“嘶——”他身边的亡魂似乎在不甘地哀鸣。
下一刻，全部消失。
“颜霜！你脖子怎么了？”顾恩生从房外冲进来，手忙脚乱想要给颜霜的脖子止血。
颜霜把手覆上去，血液从他的手指缝露出来。
好像是刚刚那个小女孩抓的，但他好像痛觉神经失灵了。
他变得更加敏感和脆弱。
顾恩生找到药物和绷带，想要为颜霜处理伤口。
“顾恩生……你抱抱我。”颜霜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