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谁在说谎？（一）
颜霜并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自己的竹马是在自己十八岁生日这天。
顾恩生站在电梯门口，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一件黑色的大衣，鸭舌帽，口罩，甚至还有一副太阳镜。
电梯门打开时，颜霜甚至以为自己遇到了抢劫犯，还没等他转身就跑，面前极像极端势力成员的男人就一把拉下了自己的口罩。
“颜霜，是我。”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颜霜带着顾恩生去了他家。
“你怎么突然回国了？”颜霜的目光里透着一丝疑惑，总不能说是为了给自己庆生吧。
顾恩生，他的竹马兼邻居哥哥，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去了a国留学，一去便是三年。
顾恩生没有回答颜霜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霜霜，你，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没有寄件地址……”
顾恩生话还没有说完，颜霜便跳起来打断了他。
“那张门票吗？是你送的？我找寄件人找了好久。”
颜霜说着便兴冲冲进了卧室，过了几分钟，他拿了一本书出来。
颜霜在顾恩生旁边坐下，从书里抽出一张门票。这张门票上面没有写景点的名字、地点，正面画了七个人，但是画风很诡异，画手似乎在画关节时过分用力了，画得很明显，颜霜觉得有些像他妹妹喜欢的球形关节娃娃的关节。
而这张门票背面，则是画了一栋现代化高楼，颜霜觉得有些眼熟，其中这栋高楼二楼、三楼和五楼有昏暗的灯光。
“我之前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颜霜将门票递给顾恩生，“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诡异的画风了？”
顾恩生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后颈里一枚小小的有些像门票的东西便亮了一下，顾恩生便又硬生生掐断了自己想说的话。
但颜霜此刻还在看着手中的门票，没有注意到顾恩生的神色变化。
顾恩生来的时间太晚，颜霜便收拾了一间客房让顾恩生住下。
毕竟，三年前顾恩生的父母卖掉房子和顾恩生一起出国了，顾恩生在国内便也没有了住处。
“你就在客房住下？我已经收拾好房间了。”颜霜从柜子里找出一床干净被子。
顾恩生却好像有什么顾虑，看得出，他对颜霜这个提议心动了，但很奇怪的，他还是拒绝了。
“不了，我订了酒店，明天……明天我们在一起出去走走？”
“好！”颜霜也是松了一口气，时隔三年未见，虽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多少也有些生疏了，他还挺怕等会儿陷入无法可说的尴尬境地里。
不过他还是把被子拿下来，铺到床上，“你回来不可能只呆一天吧？过两天还是来我这里住吧。”
顾恩生似乎对颜霜的话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行，有些麻烦……”
还没说完，就被颜霜打断了，“没必要真这么生疏吧。”
顾恩生想要辩解，颜霜却接着说下去了。
“这么晚了都，要不，我送你到楼下吧？”
颜霜说完，就跑到鞋柜去换鞋子，没有给顾恩生拒绝的机会。
“好。”他听到顾恩生回答他。
不过他今天总觉得顾恩生怪怪的，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他觉得顾恩生性格变化很大。
颜霜和顾恩生一样，他换上了一件大衣，今天寒潮，一夜入冬。
“啪。”颜霜带上门，然后掏出钥匙倒锁。
“电梯坏了。”顾恩生走在了颜霜前面，他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嗯？”颜霜正好锁好了门，便加快速度，走过去看。
电梯的按钮确实是暗的。
“怎么回事？刚刚我上来还是好好的。”颜霜嘟哝道。
然后他抬头看顾恩生，提议：“要不今晚你还是住我家吧？”
顾恩生好像很为难，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明天，明天再说吧。”
“额，好……”颜霜声音低下去，他委实有些尴尬，没想到会一再被拒绝。
真就这么生疏了吗？顾恩生和他没必要计较这么多吧？前几天打电话时顾恩生的态度明明还是正常的。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那我们走楼梯？”
“行。”顾恩生答应得很干脆。
电梯停运应该是出故障了，并没有停电，楼道里的照明灯依然亮着。
颜霜家在七楼，要下去还是得走一会儿。
他走在了顾恩生前面。
“那你明天过来吗？还是我去你酒店找你？”颜霜没有回头，径直往下走。
“我来找你吧，我那边……你路不熟。”
“嗯……也行，那你还没和我说你住在哪里呢？”
很不巧地，走到这层楼的时候，照明灯闪了几下，突然暗了。
“停电了？”颜霜差点一个趔趄往前摔去，堪堪稳住了身形。
他好像在照明灯暗下去的时候，隐隐看到了这层楼是四楼？
“顾恩生？！”他的声音回荡在这层楼，然后又被回弹回来，但只有他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
“顾恩生！顾恩生……”颜霜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他一直很怕黑，刚刚照明灯暗下去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想回头去找顾恩生，却没有触碰到顾恩生。
他刚刚想着只是将顾恩生送下楼，要不了两分钟，便把手机搁在了床头柜充电，现在身上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
人在黑暗中会将恐惧无限放大，他有夜盲症，在这黑下来的楼梯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一步一步往下挪，按照感觉往下走。
这已经是四楼了，还有三层楼就可以到大门，颜霜扶着扶手，哆哆嗦嗦往下走，在心里安慰自己马上就能出去了。
很静，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明明刚刚顾恩生还在他旁边的，怎么会听不见顾恩生的声音呢？
人可能走这么快吗？
“顾恩生……”颜霜很克制地喊着顾恩生的声音，眼泪却控制不住，一颗一颗往下掉。
五分钟以后，颜霜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如果他刚刚是在四楼，走了这么久了，现在的他应该是站在大门，而不是在这楼梯间无限循环。
有些冷，身上穿着的大衣好像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温暖，他手脚都冷得有些僵硬，连下楼梯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了，颜霜一下子跌在地上，又累又怕，走得太久，脚已经开始疼了。
颜霜坐在楼梯上，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
鬼打墙。
他很大概率是碰上这个了，甚至于这么久走下来，他一直都在走楼梯，没有走到每一层中转的那个平台。
这是一条走不到尽头的楼梯，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颜霜用手抱着腿，把头埋在了两腿之间，蜷成一团，好像这样要安全一些，他觉得手脚更冷了，冷得似乎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他就陷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瑟瑟发抖。
“顾恩生……”他开始无意识地念出顾恩生的名字，他祈盼有一个人能把他带出去，无穷无尽的楼梯已经将他快逼疯了。
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陷入了这个鬼打墙，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连他死去都不会有人发现他在这里，警方会以失踪结案，他永远也逃不出。
“颜霜。”
颜霜意识模糊中，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顾恩生的声音，他不知哪儿的力气，一下子站起来，用很轻的声音的问道：“是……是顾恩生吗？”他朝旁边伸手试探。
然后被人一下子抓住了。
很冷，他打了个寒颤。
“顾恩生……”颜霜声音大了一些，顾恩生的到来给了他不小的慰藉，他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手好冷。”颜霜小声抱怨道。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牵着颜霜，开始往上走。
“为什么往上走啊？”颜霜不敢再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还是没有回答。
颜霜感觉自己心跳开始加快，他还是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踏……”
“踏……”
“踏……”
每一下好像都在他心口敲击，他手已经被冻僵了，但是身边的人体温好像比他更低，只是走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一股寒气。
他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很久没有听见身边人的回答，颜霜有些忐忑不安，他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顾恩生，你，你不是要去酒店吗？”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没有人应答他，好像最开始他听见的那声“颜霜”只是错觉。
人的手怎么会冰冷成这样？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
颜霜把手往下一挣，头也不回地往下跑。
“嘶——”手被攒得太紧了，刚刚挣脱那一下，应该出现了伤口。
颜霜甚至没有时间去抓住扶梯慢慢往下走，黑暗里他失去了视觉，但其他感官却敏锐了不少。
他能感觉到一股寒气和他若即若离。
颜霜害怕得握紧了手，指甲都嵌入了肉里，但他大脑甚至都已经接收不到疼痛的讯号。
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极限，他感觉到心脏跳动很快，甚至已经开始喘不过气，大脑缺氧。
跑！跑！再快一点！
不能被抓住！
身后的人似乎是在戏弄他，不管颜霜是怎么的速度，他都保持着和颜霜一个身位的距离跟着。
颜霜跑到有些想吐，他捂住嘴，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不过他本来在黑暗中就看不到。
他还是冷，虽然由于剧烈运动，全身都在冒汗，可他还是觉得冷。
他发现后面的人在戏弄他了，不管他怎么跑，好像都甩脱不了，但是……但是他不敢停下来。
一双手覆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得他整个人都定住了一瞬间。
“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