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金陵见佛方知我
“一”
何萍露出自己的食指，黄灿灿的大牙露了出来。
王座上的上官偏过脑袋去，眼中再无半点光亮。
他木木的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陈太平眼前的世界扭曲着，他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变成了彩虹色，变的扭曲。
似一道彩虹做成的旋涡。
“不要!不要!
我没药了!我没药了!
老子没药了!
上官!上官!
上官你他妈在哪!
老子看不见!
老子分不清!
老子分不清啊!”
陈太平嘶吼着，他叫的太大声了，晶莹的口水从他嘴角滴落。
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那么大，那么亮。
可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认不得。
“儿子，好久不见。
想爸爸了吗？”
陈道初蹲在了陈太平的身前，轻轻揉着他苍白的头发。
“杀？
不杀？
杀不杀!杀不杀!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陈太平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他想递拳，可他怕他面前的陈道初。
是为了他才变成傻子的上官。
他浑身骨节咯嘣作响，他的牙齿被他咬碎，混着血水滴落在了地上。
“陈癫子，你记得吗？
你之前登上仙门求过我。
求我把你过去的家人带到现在的时间线来。
我满足你啊，老子满足你啊。
我把你奶奶带过来啦。
还带来啦阿牛，带来啦赵初玄。
他们就在你的迷惘里
你猜猜，你猜猜，你快猜猜。
你出拳，你快出拳。
都打死，都打死，都打死
再哭，再哭
我爱看，老子爱看，哈哈哈哈哈哈”
时间之神的声音在陈太平的脑袋上响起。
“办法!办法!快给老子想办法!
想办法!”
陈太平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王道!何萍死!何萍死!何萍死!”
陈太平的呼吸抽搐起来，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就是用这颗王道道种。
“陈癫子，你忘啦？
谁降下的道种？
神!神!神!
是神!
我们虽取不出你脑袋里的道种。
可是
我们能让你用不了啊～
陈太平
你现在能用的道种。
就是得了失心疯的天公将军给你留的太平道了哇？
你要咋嘛，你要咋嘛，你要咋嘛？
用你那天雷一并劈死？
还是用你那欲儿虫杀了你的血亲呐？
你说，何萍那个老胖畜生
会不会先你一步
把他们都杀了啊？
陈!癫!子!”
时间之神的声音越发戏谑，他好开心，他好开心。
凡俗应是如此，凡间猪狗应是如此。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他们是手眼通天的神明!
他们凭什么忌惮一个疯子，凭什么？!
“太平，奶奶很想你。”
慈祥的老人出现在了跪在地上的陈太平的身后。
她拿出一瓶瓶身有些泛黄的药，再陈太平的后脑勺晃了晃。
“窸窸窣窣。”
药丸碰撞的声音让陈太平的头皮层层炸起。
“太平，真正的大道，你求得了吗？
让师父看看你的拳架。”
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出现在了陈太平的身子的左侧。
他有些严肃，可满眼都是对他关门弟子的期待与宠溺。
“太平
你成一了吗？
你可以把我的妻女带回来了吗？
带不回来也没关系的。
我还是你的蜗牛大将军。”
匍匐着身子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陈太平的身子右侧。
他低下头，用自己长长的右眼碰了碰陈太平。
陈道初似发现了什么，他扭过头去，一对母子互相搀扶着。
似受了惊的小兽般静悄悄的望着他。
“哎呀!”
陈道初一拍脑门。
“给他妈这对母狗杂种忘了!
太平，莫怕!
上次你没杀成她俩，是你的遗憾!
来来来!
这次你杀，你杀，你杀。”
陈道初的手中不知怎的出现一柄大斧。
他塞在了陈太平的手心当中。
“去吧太平
爸爸爱你”
陈道初蹲下身子，又点起一根烟来。
“老子他妈先给你剁了!”
陈太平猛地跳起，对着陈道初的脖子便想一斧砍下。
可斧子停在了空中。
“咣当!”
斧子掉在了地下。
他不敢赌，他不敢赌。
万一眼前的陈道初是现实的上官呢。
他们这些神仙最爱这种把戏，最爱这种把戏!
“如何，陈癫子？
留在这里哇。
莫去成什么一了。
和你心爱的人重新活一遍。
没有大道，没有太岁，没有神明。
没有赵初玄传你修为，没有阿牛给你眼睛
没有苏南星助你清醒，没有大龙山喜宴。
没有上官临终前的侠客行，没有天公将军请众神赴死。
只有你一人!
只有你这个废物!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个个把身边都他妈克死的废物!疯子!”
时间之神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在这天地。
他每吐一次，陈太平的心便碎上一分。
“噫!噫!
我是陈太平？!
我是陈太岁!？
我是把别人都克死的太岁？？
我修得大道咯!修得大道咯!修得大道咯!
别怕!都他妈别怕!
我接你们!我接你们回来!
不行，不行!
我是玩物!我是玩物!我是乐子!我是乐子!”
陈太平吐出白沫，他傻笑着，一会指指自己的脑袋，一直揪揪自己脸皮。
“疯了!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
陈癫子疯了!
给他们看，给余下的五十人看，给所有期待天下太平的人看!
这就是抗神的下场!”
天地间，众神的哄笑声四起，所有人的哄笑声四起。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个少年。
这个狂到要去斩神的少年，这个狂到放言要天下太平的少年。
陆谦看着自己脑中突然出线的画面，看着那惨无人样的少年。
“他身边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他身边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人。
或许，这个世界从未变过。
我们，一直都是玩物。
生活的玩物，上位者的玩物。
我们苟延残喘，我们尽显丑态。
陈太平，你很棒了。”
陆谦苍白一笑，将手中的书卷扔下。
这个世界不会好。
陈太平头上的黄巾掉在了地上，他如饿狗讨食般捡起。
“天公将军!助我!助我!”
他几乎要将脸贴了上去，可天公将军留的三道术法。
他仍只能认得第一道。
“破局无望。”
陈太平豆大的眼珠掉下，田恒恒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一个小丑，为了弥补之前所犯的错，又去犯了更多的错。
早些认清现实有什么不好。
我虽是条狗，你陈太平哪里比我强了？
迷惘如五畜，拖累如驴马。
畜生不如。”
田恒恒冷冰冰的话语让陈太平更加绝望。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巨斧，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抽泣了良久，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泪水滴落在了那道血迹斑驳的黄巾之上。
黄巾竟有淡淡字迹浮现。
陈太平攥紧手中巨斧，他做好了决定。
他站起身，擦了擦眼泪。
不哭了。
“诸般罪孽，皆因我起，诸般因果，皆是自求。
这一，我不当了。”
他将斧头抵向自己的脖子，一字一句朝着天幕坚定道。
“陈癫子，要自刎啦？
你忘啦？你身上长满了天下人的欲儿虫。
你死不掉。
继续表演下去吧，我们爱看。”
陈太平摇摇头，一步一步向前迈去。
“这一，我不做了，这是神明给我的框架。
是神明给我的因果。
错因结错果，太多的人为我而死。
可金陵此处甚妙，来了便见佛。
我奶奶生前常讲，佛陀菩萨最爱向内求。
今日我陈太平。
不凭任何人破局，只凭自己。
也内求一回。
所有的因果，我自己担。
或许，真正的大道，才刚刚开始。
或许，真正的我，才刚刚破壳。”
陈太平将地上的黄巾捡起，塞在了自己的袖袍中。
那黄巾上的第二道术法，只有四字。
“出剑
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