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攻略第十天
酒店房间内空调开得很足，但也挡不住卓沐背后一层层冒出来的冷汗。
瞬息间，她已经飞速回顾自己短暂的二十余年人生，并扪心自问是否有比今天更为悲催的遭遇。
呵，怎么可能会有？
卓沐后脊发凉，人都挨到了门边，硬是缓缓转过身，挤出个笑脸毕恭毕敬道：“总监您喝醉了，我请酒店工作人员把您扶进来的，没碰过您一根手指头。”
话音未落，卓沐顿时觉得自己更像欲盖弥彰的女流氓了。
那头傅成喻已经从床上缓缓坐起来，一手撑着床沿，上半身散漫地歪着，另一只手摘下眼镜，在太阳穴揉了揉，看起来颓废又慵懒，似乎很不舒服。
他不发话，卓沐也不敢轻举妄动，干杵在玄关静观其变。
傅成喻就那么安静地坐着，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半晌，像是才记起来房间里还有个人，眼神有些空洞的望向她，眉眼间褪去平日的锋芒，说话声很轻：“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卓沐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怔了怔，恍然回神后手忙脚乱地道别：“总监晚安。”
门被打开的同时，她依稀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晚安。”
走廊里。
卓沐快步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一路用力摇头，企图晃走自己脑袋里不知什么时候进的水。
一定是错觉。
眼镜男只是不戴眼镜而已，怎么可能因此直接影响本体呢？
不能因为傅成喻去掉眼镜后看起来容易亲近了些，就对他产生奇奇怪怪的滤镜。
都是幻觉幻觉！
随着房门阖上的动静，傅成喻嘴角无声扬起。缓了缓神，忍着剧烈的头痛，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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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于担心会重蹈踩点上班的覆辙，卓沐一夜没怎么睡踏实，第二天闹钟没响就起床了。
盥洗台前，卓沐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暗沉泛黄，眼下顶着两坨乌青又醒目的黑眼圈，嘴角或许是因为吃了变态辣，一觉醒来就隐隐发疼，应该是上火了。
卓沐哀怨地叹了声气，天天敷面膜效果甚微，熬夜的副作用倒是立竿见影。
眼看时间尚早，卓沐决定化个全妆。
顺便迷信地将昨天的所有不顺，归结为出门前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一顿熟练操作之后，卓沐重新对着镜子里打扮好的自己念念有词。
妆容——完美。
发型——完美。
衣着——完美。
状态——嗯……也完美！
接下来只差一顿丰盛美味的早餐，就能给新的一天开个好头。
到时候十个傅扒皮都难不倒我！
下了楼，卓沐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酒店的早餐厅，深吸一口食物的香气，就跟吸收了天地精华似的，心情立刻豁然开朗。
蓦地一转眼，余光猝不及防瞥见了端坐在靠窗位置的傅成喻，正悠闲清雅地沐浴着晨光，喝茶看报。
卓沐的小脸立刻垮下来。
昨天没来得及过来吃早饭，竟把这茬给忘了。
方才终究是她年少狂妄了，别说十个傅成喻，光瞧见他镜片的反光就能把她慎出一身鸡皮疙瘩。
犹豫不到两秒，卓沐便决定假装没来过。
出门随便找个早点摊对付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窗边的傅成喻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抬起眼皮，不偏不倚，视线直朝她的方向精准扫射过来。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某些人小心思被撞破的尴尬，顿时在空气里疯狂舞动，滋儿哇乱叫。
卓沐握了握拳，咬紧牙关两三步走到傅成喻面前，神态极为自然地将电脑包放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扬起脸，立刻换上若无其事的假笑：“总监您这么早啊？”
傅成喻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幽幽道：“不早，等你很久了。”
卓沐被噎了下。
昨晚又没借机占你便宜，用得着大清早就守着我清算吗？
我可是真金白银为您多花了五百五十块钱呢好吗！
但现实又让她不得不低下头颅鞠躬哈腰：“对不起总监，我明天争取不让你等。”
傅成喻抬腕看了眼手表，不紧不慢地说：“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一起去公司，所以，尽量别迟到。”
卓沐这下连嘴边的假笑都绷不住了：“……好的总监。”
上学时期被老师点名支配的恐惧，猝不及防袭上心头。
肯定是她这两天表现太差，被当重点观察对象了。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傅成喻将手中的报纸收起来，规整地叠放至一旁，好整以暇道：“既然你是跟我出差，我有义务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仅此而已。”
闻言，卓沐迷茫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是她草木皆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开玩笑，就算是，她也绝不能承认。
卓沐旋即强颜欢笑：“总监，酒店到公司没几步路，早高峰路上人来人往的，我这么大人了，出不了事的。”
所以我们还是互不耽误，各走各的吧。
“你想多了，我是为我自己着想。”
傅成喻嘴角轻扯，目光定定地锁住她，像是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别有深意地说，“你要真发生什么，我担心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他的声调很平，却使卓沐的心脏陡然无端颤了颤。
这话听着略微耳熟。
所以他昨晚到底真醉还是装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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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一大早在餐厅被傅成喻抓包不提，接下来发生的似乎都是好事。
转组的翻译在晨会结束后很快到位。
卓沐笔译的负担减轻不少，在江城这边的应对也逐渐自如许多。只不过项目累积的任务繁重，哪怕只是应付眼前的工作，卓沐每天依旧需要加班到很晚。
接连出现两次失误，遭受重挫的卓沐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收起乱七八糟的浮躁心思，工作时慎之又慎，唯恐在同一处再次跌倒。
所幸，之后的几天虽然仍旧紧张急凑，但最后也都安然无险地度过，总体来说算是顺利的。
出差的日程临近尾声。
这天杭城测试组那边传来捷报，一天内解除了三个关键bug，全组上下顿时欢欣鼓舞，久违的在九点前下了班。
回到酒店，筋疲力尽的卓沐径直往床上一栽，没来得及闭目养神，便收到了童沁言的信息轰炸。
【沁言】：你都来江城快两个礼拜了，怎么还抽不出空和我吃顿饭？
【沁言】：平时就算了，前两天周末哎，居然也没空？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跟野男人好上了？
【沁言】：呵，女人。
卓沐咸鱼状挺尸，没有感情地打字。
【榆木脑瓜疼】：对不起，现在996才是我的终极梦想。
【沁言】：才上几天班就被内卷得神志不清了？说什么疯话。
【榆木脑瓜疼】：本人在岗007，离猝死还差辣么一丢丢。
【沁言】：这么惨吗？本来还有点嫉妒你的。
【榆木脑瓜疼】：？？？
【榆木脑瓜疼】：嫉妒我英年早秃吗？
聊天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卓沐正等着童沁言的下文，这时左上角跳出未读消息提示。
生怕是傅成喻找她临时有事，卓沐立刻退出去，却发现居然是江序安。
【江序安】：在？睡了没？
卓沐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点发来这种问题，有点微妙啊。
有傅成喻的提醒在前，她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
——江城cbd海王终于忍不住要对她这朵纯良小百合出手了吗？
但理智告诉她，江序安某种意义上既是客户又是领导，放置不回这种一般做法用来对付他不合适。
更何况在国外独居久了，自我保护意识时刻渗透进脑子里，卓沐认为这点分寸她拿捏得住。
于是，她一本正经地回复。
【榆木脑瓜疼】：您好，江经理。我正在看书，请问是需要翻译吗？直接发送到我邮箱即可，我可以立刻对应。
不仅说明自己没睡，还能明确表达只想聊公事，卓沐觉得她这个回答简直太机智了。
【江序安】：……
【江序安】：看的什么书？
卓沐：“……”
我哪知道看什么书，随口瞎编的还得给您挑一本真的出来不成。
都当领导了，就看不出我是在礼貌地敷衍你吗？
江序安避重就轻，直觉让卓沐大概确定，他此刻找她多半不是为了正事。
她现在就是非常后悔，那天干嘛要自作聪明对江序安演那一出多余的东西。
真是自作孽。
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被傅成喻冷嘲热讽呢。
顺着回复下去肯定会没完没了。
卓沐犹犹豫豫字斟句酌地在聊天框里打字，但无论如何措辞，总感觉没法达到“自然委婉又明确”的效果。
对面估摸着是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复，江序安随即简明扼要地发过来一条。
【江序安】：出来吃夜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