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千秋万岁——江山在我脚下(178)
月浅灯深,长夜无明。
一声惊惶的尖叫破碎了穹顶之下的寂寥。
火光冲天的西城一角,不断有兵戈碰撞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便是鲛肆巡防营铁骑,踏破长街的铮铮之音。
“外面闹出动静了,你不想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直安静躺在深冬一侧的风易,突然开口。
早在尖叫声传出的瞬间,深冬便已从睡梦中醒来。
此刻听着门外铁骑朝西城远去的马蹄声,心中已经对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有了一个肯定的猜测。
暗部成员潜伏于鲛肆的据点,怕是已经被发现了
“你干的?”
她也不同风易兜圈子。
直截了当地询问风易,是不是他向巡防营揭发的暗部成员的所在。
风易不接话。
算是默认。
紧接着,便听深冬像是不小心走错了一步无关紧要的坏棋似的,无甚所谓,仅带着点意料之外的惊愕,以及不小心被人摆了一道的遗憾,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又是怎么发现我和暗部的人,有消息往来,并且顺藤摸瓜地,查到暗部探子的据点的?”
问话的语气,稀松平常。
仿佛她现在正和风易说的,不是什么涉及一国政体,三方势力的阴谋诡计,只是手谈时,与对弈好友,闲唠的二三闲话。
风易抚着身侧人的面颊,低低笑了一声。
手指勾弄她混着皂角香气的发丝。
一下下,缱绻无声的柔情。
“你猜?”
他不想回答深冬的问题。
轻飘飘一个反问,在齿间萦绕的极致暧昧的玩味。
从来不喜欢白费口舌的深冬,见他不回答自己,也不多加追问。
起身披了件外袍,打算亲自出门,探探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时,却被风易拽住了手腕。
“你不妨求我一下,若我心情好,说不定可以稍微给你放点水,让你输得不那么难看。
否则,冀国与鲛肆,相距千里,难以及时支援,待暗部那些探子的幕后之人,也就是你,被急于立功的巡防营统领,给查了出来。
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到鲛肆的暗牢中,体会一番此地特色的水牢之刑。我想这不会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对吧,南宫女君?”
往外走的步子,猛然顿住。
深冬撤回自己已经踏出房门的一只脚。
回身再走回床边时,只觉一片漆黑中,侧躺在拨步床的男人的目光,似凝结成了实质。
混杂着极致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寸寸剐着披风下,娉婷玉立的袅袅身躯。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毕竟,你一向擅长权衡利弊”
他笑着起身去揽深冬。
手指刚寻着记忆,抚上那片自己惦记已久的柔软时,下一瞬,左脸便结结实实地挨了深冬一巴掌。
“我折返回来,不是来求你放我一马的。作为敌人,陪你演了这许多天的戏,临走前一声不吭地往外走,不是我的风格。”
“所以回来,特地给你一巴掌,算是告别你之前,给你留的送别礼。
万望风将军保重,不要在最终的鲛肆争夺战开启之前,就被我弄死。
不然,这场以一个国家为战利品的对弈,我会下得很无趣的”
撂下,这句话,深冬推门光明正大的离去。
被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的风易,只是沉默着望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被黑吞没。
待深冬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时,舌尖抵腮,像是永劫地狱里的冤鬼似的,声音冷厉又怨毒地嗤笑出声。
“南宫深冬,你就嘴硬吧待鲛肆水刑,尽数加身,那个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哭着求我救你脱离困境”
焚烧西城据点的大火,烧了半日,便被巡防营扑灭。
盘踞在西城的大多数暗部成员,虽在大火一开始,就从据点中撤离,但留在据点中的,大部分刻有暗部标记的信物以及武器,都没来得及销毁。
包围据点的巡防营,扑灭大火后,命人时刻守着据点燃尽后的废墟。
看守之严,连只苍蝇,都难得飞进去。
“统领,我们在这干看着,但是什么也不搜,是要干嘛呀?成日里让兄弟们,给一堆废墟站岗放哨,这下面人对您这命令都意见了”
副校卫小声想统领吐槽着他只让弟兄们看守废墟,但什么也不做的命令。
豹头环眼的将军,一听这话,立刻瞪了校卫一眼。
一把掌呼在校卫后脑勺上,厉声呵斥道,“意见什么意见谁敢对我有意见你让他滚出巡防营去!”
“告诉你!”
他揪着校卫的耳朵,将人拽至近前。
眼珠四下一瞟,压低声音警告。
“只看守,不搜废墟的这个命令是上面人下的,我们只管听吩咐便好,其它事少管,知道吗!”
校卫只觉自己耳朵快要被人拽下来了。
连声应好的同时,哀求着,让统领松手。
远处,正北方向的听鹤楼上,一直注视着废墟状况的风易,手握红珊瑚装饰的蕉叶杯。
身侧是一个文客打扮的商贾,笑眯眯地将约定好的五百两银票,推至风易面前。
“这是答应给风将军的定金。鲛肆内乱,皇子公卿开始大肆屯兵之时,剩余的五百两,我会一次性给风将军补齐。”
风易接过商贾递来的银票。
以示自己合作的诚意。
目光从西城的废墟中淡淡回撤之时,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问,
“渠引君贵为鲛肆皇商,在这鲛肆的国土上,风光无限。与风某合谋乱国之举,日后不会后悔吗?”
被叫做渠引的皇商,笑得一副狐狸响。
眼睛完成勾月。
尖瘦狡黠的面容,像极了一头永远都喂不饱的狼。
“鲛肆国主迂腐,不肯广开口岸,与各国通商。叫我渠引商会的发展,延缓了二十年不止。
古人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风将军替我祸乱鲛肆国政,又许我日后到邺朝行商的方便,我怎么会后悔。”
商人重利。
眼中只有更广阔的市场,和赚多少钱都填不满的富贵欲。
渠引行商多年。
作为鲛肆第一皇商的他,深知只是留在鲛肆,自己的商会,再难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所以,当风易向他抛出橄榄枝,许他日后以邺朝子民的身份,到邺朝的国土上,更进一步发展之时,
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桩对自己而言,稳赚不赔的买卖。
看人脸上那赤裸裸地对金钱的渴望,风易举杯敬了他一下,嘱咐他保守两人的秘密。
紧接着掏出袖子里早就准备好的锦囊,让他给宫中那位,常年侍候在鲛肆国主身边的内侍大人带个话。
“冀国的暗探,如此明目张胆的潜入鲛肆,必定不是巧合。
还请那位内侍大人,在国主面前多吹吹风。叫我们多疑的国主,相信暗部人能潜入鲛肆,其间必然有皇族子弟的做内应。
务必要国主,多多留心自己的子嗣,尤其是天生痴傻的六皇子,谁知道他的傻,是不是装的。
一切勾结外敌以谋私权的皇子,都死不足惜。”
痴傻六皇子,是深冬早先选定的傀儡皇嗣。
眼下,据点被围,深冬还来不及接触六皇子一脉,风易便派人到鲛肆国主面前,引燃国主对六皇子猜忌的做法,无异于是绝了深冬扶植傀儡上位的一条路。
负责宫中采办的渠引,望着风易递来的锦囊,掩面朝风易浅浅一笑。
语气毕恭毕敬道,
“在风将军与渠某得交易之中,渠某唯一的责任,就是帮您给宫中的内侍大人传信。
区区带个话的小活,渠某肯定帮您办的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