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人间太岁

    坦提克西部山谷，焦虑的情绪在蔓延，

    千渡港遭遇虎帮袭击的消息，在八千多人、绵延近二十公里的西行队伍中迅速传播，

    原本得到获救希望的人们再次沉浸在焦虑中，

    这种焦虑，甚至比他们深陷诈骗园区时还难以承受，

    倘若人已经绝望，那精神上也就相对麻木，对痛苦的承受力自然要高得多，

    而现在，已经看到希望的人们，突然又遭遇打击，这无疑是精神上的巨大折磨，

    那些本来还在计较诈骗款返还不足的人，现在也没那么多心思了，只想着能活下来就好。【】

    但很快，更坏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先是受千渡港袭击的影响，之后的情况将变得极不确定，特战队后勤组只好提示大家最大程度缩减食物消耗，以应对可能出现的长时间滞留且缺乏物资补给的情况，

    这无疑让原本精神上就已遭受打击的人们，又蒙上了一层生理上的不安；

    紧接着，新指令要求后续到达目的地的人员在千渡镇以西十公里左右的营地集结，原因也很快传来——指望用来渡海的渔船，都在战事中被炸毁了！

    自此，焦虑不安的情绪达到顶峰……

    一开始，众人确信那个自称活阎王、在众人面前逐一诛杀园区头目、神武到威不可测的大英雄，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带他们逃离这里，

    这也正是很多人开始计较欠款多少的原因，在他们看来，获救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拿回全部损失”这种诉求都变得理所当然，

    可是没人料到，坏消息会来得这么快，他们还没抵达所谓的平安之地——格尔曼群岛，在渡海之前，就被恐怖的虎帮反扑围堵，

    在他们曾经的园区生涯中，虎帮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恐怖气息，已经深入骨髓！

    凌晨时分，关于虎帮袭击的坏消息从西边一条条传来，人们在焦虑中越发难以入眠。

    就在这时，黎明前，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从队伍的东方突然传来了新的消息——那个男人，他来了！

    他的到来，足以平息先前所有坏消息，

    因为他驾驭的工程蟹上，捆绑着虎帮最大的头目——塔坤！

    曾经让所有人为之胆寒的虎帮，一个单单在传闻中就让人不寒而栗的“虎首”塔坤，此时正被那个男人五花大绑、踩在脚下一路带了过来！

    牛山和几名押解队员所过之处，人们夹道相迎、弹冠相庆！

    许多仍不敢相信的人，迫切向身边维持秩序的后勤队员询问情况，

    当得到肯定的回复，知道飞驰的大闸蟹上捆绑的就是塔坤时，人们彻底沸腾了，他们在呼喊中目送策“蟹”奔腾的牛山等人，

    此时在众人眼中，牛山驾驭工程蟹潇洒狂放、一路向西的背影，正应了那一句：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一个在园区中失去双目的中年人，抬起枯槁的手，循声指向牛山等人远去的方向，在嘈杂的庆贺声中激动的念诵道：

    “去吧孩子们，后人，会听到你们的故事！”

    牛山等人，就在这热烈的氛围中穿过山谷，穿过近二十公里的西行队伍，穿过千渡镇西侧营地，直奔马席夫家族首领的居所……

    天亮前，在章钱冰的引荐下，牛山见到了神色凝重的首领：格罗娜椰．马席夫，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妇人。

    在一间高大宽敞的木屋里，油灯闪烁，老妇人身旁站着七八个精壮的汉子，个个上身赤膊、背上挎枪，都是马席夫家族年轻的族人，

    在贫困落后的坦提克西部，电力是稀缺品，电灯要靠燃油发电机供电才能使用，而作为渔船的动力和发电能源，燃油需要用很多海产品去交换，需要用海产品交换的还有枪支、弹药、口粮、衣物、药品……

    马席夫家族庇护下的渔民，日子并不好过，

    昏黄的灯火中，老妇人看着摘下头盔的牛山，低沉道：

    “占卜词中说，你会带来灾祸，很早之前，从那张照片上我就知道，果然，今晚我们死了十几个族人、上百人受伤，还失去了渔船！”

    老妇人说的，是坦提克西部一种很古老的方言，即便是当地人，想完全听懂也很费力，矩阵系统的实时翻译功能此时也无能为力，因为没有这种小众方言的语言模型……

    在老妇人身边的几位赤膊壮汉中，有一位中年男人略显不同，他穿着粗布短衫、戴着眼镜，看上去要斯文的多，那是老妇人的儿子，萨丁．马席夫，

    当老妇人说完话，儿子萨丁正要代为翻译，牛山却已经笑着回道：

    “没想到连您都认得我，真是万分荣幸，只是……不知卜辞中还说了什么？”

    牛山一句话，让屋里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没人想到，牛山连这种方言都能听懂，

    老妇人的儿子萨丁，更是皱起眉头斜视着牛山，

    然而也正是这一眼，让牛山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他余光瞥了对方一眼，电光火石间，心中不禁感慨：此人绝非等闲！

    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如果说“锋利”是对刀刃的形容，那么牛山算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神里真切体会到了这个词，

    只片刻间，老妇人欣喜道：

    “没想到你竟懂本地土话，还说得这么好，年轻人有大才学”

    牛山回过神，淡然笑道：

    “奶奶您过奖了”

    老妇人接着说道：

    “听说你们还抓了虎帮的帮首塔坤？你们可知道，他的夫人，就是孟菲斯托家族号称血色玫瑰的捷琳娜！你们会惹下大麻烦的”

    牛山耸耸肩笑道：

    “奶奶您说的那个什么……血色玫瑰捷琳娜，也在我这里，包括塔坤的老爹，孩子，都被我们请来了，就是这一晚上的事”

    老妇人一时愣住，牛山继续笑道：

    “怎么，这些卜辞上没说？对了，您还没告诉我，卜辞上还说了什么，除了灾祸就没别的么？”

    老妇人回过神，呵呵笑道：

    “有说、有说，卜辞说你带来灾祸，但也说，凶过而大吉、苦尽而甘来，福祉远超灾祸！”

    牛山哈哈笑道：

    “奶奶，那您的占卜可算是灵验到家了！”

    年纪相差半百的两人相视而笑，他们之间一来一回的对话，更是让章钱冰等人差点惊掉下巴，

    如果说牛山能听懂本地土话，算是他博学多才，

    可谁能想到，如此年纪的老首领，竟然也能听懂牛山的话？

    在他们听来，牛山一直讲的都是字正腔圆的九域话，这都能交流？

    然而马席夫家族的成员们倒越发佩服起牛山，因为在他们听来，牛山声声说的都是地道的本地方言！

    此时，只见老妇人面朝牛山，一手指向身边的中年男人说道：

    “这是我的儿子，萨丁．马席夫，家族的日常事务都是他在打理，需要什么，你都找他就好”

    牛山借机正眼看向萨丁点头示意，这才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收敛，那眼镜下的神情温润如玉，完全没了刚刚的犀利，但牛山想到他瞥向自己的那一眼，仍感到一丝寒意，

    老妇人转而又叮嘱儿子：

    “你去后面安排一下，准备开仓放粮。渔船被毁，他们的人总要在此待些时日，饭食之类总是少不了的，要提前准备，把所有吃的都拿出来”

    萨丁略微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母亲，外面和虎帮的冲突……如何解决？”

    老妇人笑道：

    “你无需多虑，交给这位小兄弟处理就好，他们会解决的，之后一切都听从这位小兄弟的安排，明白么？”

    萨丁还想说什么，但似乎碍于牛山等人就在跟前，只得先点头应下，

    老妇人看出他的顾虑，又劝解道：

    “你不必担心，尽管把所有储备的粮食都拿出来，让各家各户也都倾尽所能帮助他们，只要送他们平安过了海，我们所有人，从此都将衣食无忧”

    萨丁难以置信的看着老母亲，又看了看牛山，终于还是朝牛山等人鞠了一躬，然后用不太熟练的联邦话说道：

    “我去为大家筹集吃的，外面虎帮的围困，拜托诸位”

    牛山点头笑道：

    “劳烦萨丁叔叔，虎帮的事尽管交给我们”

    说罢，牛山朝老妇人也鞠了一躬，带领队员们离开木屋。

    牛山等人走后，萨丁遣散了木屋里的其他人，这才单独向老妇人问道：

    “母亲，这些您真的都占卜到了？”

    老妇人瞥儿子一眼，不屑道：

    “浑小子，你都年过半百，还相信什么占卜之说？白送你出去学习了那么久”

    萨丁顿时不解道：

    “那您刚刚说的……”

    老太太摇头叹息道：

    “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这样怎么让我放心把家族交给你”

    萨丁惭愧的低头不语，老太太解释道：

    “此前，北部大陆联邦给加德罗尔所有势力发出通牒，就为了护这小子周全，你猜他身份何等显贵？”

    萨丁恍悟的点头，老太太继续说道：

    “我们家族虽然靠着团结周围渔民竖起了一点威信，但是实力远不及坦提克其他势力，这些年只能算勉强维持生计，无非就是背后没有依靠。北部的九域联邦是大国，如今实力何等雄厚，连那些西洋人在这里行事都要格外小心，现在，一个九域显贵流落至此，又有求于我们，岂不是送给你的靠山？”

    萨丁恍然，敬佩的看着母亲，老太太又感慨道：

    “这些人能把孟菲斯托家族的虎帮搅和的翻天覆地，实力绝不简单。孩子你切记，结识这种大人物的机会一生难得一次，人情要么不做，做就要做满，千万别在这种时候吝啬，告诉：凶后而大吉、苦尽而甘来！”

    萨丁认同的点头，然而片刻后又不解道：

    “那您是怎么一开始就占卜到……他会带来灾祸？”

    老太太白了儿子一眼，不耐烦道：

    “哪来的占卜呦……我不那么说，怎么能让他记住亏欠了我们？他亏欠我们，我们反而倾尽一切的帮他，他会忘记我们么？你呀！”

    萨丁大悟，连连点头后退道：

    “我这就去筹备粮食，然后全力帮他们渡海”

    老太太又叮嘱：

    “记住我说的，一切听他们安排，不仅是现在，以后也一样！”

    “儿明白”

    ……

    依山望海的千渡镇，此时除了西面，其他三个方向的主路外围，都已被武装起来的虎帮家属围困，

    马席夫家族成员同样拿起武器与他们对峙了一夜，

    此时大家都已知道虎帮帮首要出面解决冲突，总算没有继续爆发激烈冲突，但双方对峙的态势却丝毫没有放松，

    镇子南侧一处路口，特战队员操控工程蟹，将几个箱子搬抬过来，

    牛山看着松绑的塔坤询问道：

    “等会要怎么说，都记住了么？”

    塔坤看着眼前的箱子，连连点头：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牛山冷笑道：

    “你是聪明人，也见过我的手段，应该明白，如果我大开杀戒，镇子外面那些虎帮成员和家属，一个都活不了，但我不想那么做，无非因为他们大多是平民，是被你们‘绑架’的平民，我现在给你机会救他们一命，也是给你个还债的机会，你要是拎不清，我可以送你和他们一起下地狱！”

    塔坤连连点头：

    “我都清楚，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案了，我完全同意”

    牛山笑了笑：

    “很好，你身上有监听，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得见，你头上有无人机，走的每一步我都看的清，做完你该做的事，然后乖乖回到这里，明白么？”

    塔坤点头回道：

    “明白，一家老小都在这，我不会逃的”

    牛山不屑的摇摇头，摆手示意他可以去了。

    塔坤转身朝千渡镇外双方冲突地带走去，

    章钱冰上前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又将身边一个箱子打开，看着里面一摞摞钞票，叹息着摇头道：

    “我不是很理解，咱凭啥替孟菲斯托家族做这些？要做也应该以我们的名义才对”

    牛山笑道：

    “之后再解释，抓紧安排，准备发放抚恤金”

    “是”

    ……

    塔坤抵达双方对峙区域，几声喊话，对面便有人认出了他，

    一阵骚动过后，在双方都声明不会开火的情况下，塔坤被虎帮众人上前迎接了过去，

    按照牛山的叮嘱，塔坤召集虎帮带头人和众多家属，开始向他们“宣贯”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