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破碎的梦
当大地恢复平静，守在两公里外的小丁和三十几个守卫，远远观望着港口方向冲天的火光，全都吓傻了，
另一边，牛山指挥着大巴车再次开回港口附近，距离港口百米开外，大巴车便难以继续靠近，半人多深的弹坑遍布四周……
牛山带着两队人下车步行，绕过烟熏火燎的废墟，忍着刺鼻的焦糊味，等他们来到港口原本的货场，借着四周恍惚跳跃的火光，眼前惨烈狼藉的景象难以形容，血腥的场面一度让人怀疑：这里就是真正的地狱！
塞满几十人的大巴支离破碎，残缺的肢体含混着模糊的血肉，被爆炸冲击的到处都是，
牛山也好，这些曾在园区里受尽欺辱虐待的“肉票”也好，谁也没亲历过这样毛骨悚然的场面，一时间所有人都显得惊恐不安，胆子略小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废墟上的硝烟烈火还在跳动，四周偶尔能听见几声含混不清的哭喊呻吟，
牛山回过神，朝身边人大声喊道：
“快，找活着的，快救人啊！”
大家听到喊声，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四处搜寻，
牛山按下头盔的耳机，声音嘶哑道：
“车上的，留下几个看守，其余人都下来帮忙！快！”
……
战火废墟中，有人托着半具还在颤抖的身体不知所措，
有人看着昔日熟人的头颅惊慌呼喊，
有人把压在废墟下的人拖出来，对方按着伤处痛苦的大声哭嚎……
牛山茫然的站在那，面对四周炼狱般的景象，大脑渐渐陷入空白，
这场面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更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他甚至不敢细看那些尸体和血肉是属于谁的，也不敢分辨那些哀嚎和哭声是否熟悉……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一转头只见两名队员正从废墟下拖拽起一个人，然而刚拖出来才发现，那人已经没了半边身体，右侧腋窝下开始，肋骨、腹部、右腿，全都没了，只剩左半边身体和左腿，左腿也只是剩下半截，小腿已经没了……
那人似乎还活着，张大嘴喘息的看着牛山，似乎努力要说什么，
牛山忍着胸口的一阵翻江倒海，满眼惊恐的看着他——老罗叔！
压抑着恐惧冲上前，牛山跪在地上颤抖着抱住他半边身体，老罗嘴角抽搐的念叨着什么，牛山哆哆嗦嗦凑近聆听：
“儿子……已经死在这了，我这……当父亲的……没救下他，现在能……留下来……陪他，也挺好……”
牛山一阵心如刀绞，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被紧紧的哽住，根本发出声音，
他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在心里重复着：
对不起，老罗叔，对不起！
老罗依旧嘴角抽搐的在念叨：
“挺好的……就……这样吧……挺好……”
粘稠的血肉含混着器官组织，在牛山的战术服上向下流淌，
抱着他的尸体，牛山跪在地上无助的前后摇摆，
喉咙依旧紧的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满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残缺不全的老罗，在心里默念着：
老罗叔，我说过会带你们离开这里，对不起，对不起……
已经悲痛到失声的牛山，却又听到老秦的喊声，
他茫然抬起头，只见老秦站在不远处，指向身边一个位置，神色凝重的示意牛山过去，
牛山看着老秦的表情，又低头颤抖的看看怀里已经没了呼吸的老罗，
轻轻放下尸体，牛山神志已有些模糊，他缓缓站起来，满身血迹的朝老秦所指的位置走去，
到了跟前，牛山猛然瞪大眼睛，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如同那天在龙哥餐桌旁的感觉一样，只是这次，牛山再也压抑不住，扭头转身一股脑的呕吐出来，
他看到了小叶的面容，只不过，那是只剩下头颅和半边肩膀的小叶，身体已经不知在哪……
牛山踉跄着呕吐一阵，浑身都开始发抖，
眼前也不禁浮现起小叶与自己之间的一幕幕说辞：
“我小心与否又能怎样，有你在，我终究只能指望你，如果你都保不住我，我再小心怕是也难逃一劫吧”
“先生是联邦的警察么？”
“那先生是……联邦军方？”
“明白了，先生是大善人！”
……
心如刀绞间，牛山又想到自己曾一本正经的承诺：
“我会保你，保你们都能平安离开这里！”
一阵剧烈的心痛，原本紧紧哽住的喉咙，终于在呕吐后发出了声音！
“啊——！！”
牛山拄着枪拼命的嘶吼起来，本就在惊恐中的众人，纷纷诧异的看向他，
带领众人平安逃离的梦想，在这一刻破碎了！
牛山大喊过后，抱着枪又是一阵呕吐……
老秦曾经是消防员，大概也见过不少惨烈的场面，此时的反应终究比其他人淡定得多，他上前一把扶住牛山，牛山近乎绝望的闭紧眼睛，耳边一阵嗡鸣，
恍惚间，牛山感觉自己回到了沈老爷子的九峰山，回到了和桃桃一起并肩站在山顶的那个早上，
远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翠绿山林，桃桃俊俏淡然的神情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牛山满心悲痛中伸出手，抚过桃桃干净的脸庞，忍不住轻声道：
“桃桃，我终于体会了你说的世界，现在，我就在你说的世界里，但是……你又在哪里？”
……
耳边的嘈杂将牛山拉回现实，刺鼻的焦糊味含混着血腥气让他差点再度呕吐，还没等他缓口气，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牛山有气无力的拿起电话接通，耳边传来胡光急促的叮嘱：
“一批武装人员正从东边迅速接近港口，很快会和你们把守主路口的人员遭遇，对方有重武器，那几个人根本挡不住他们的，特战队正从海上全速赶来，但至少也要半小时才能抵达，我建议你们迅速躲入港口南侧山坡，万一发生冲突，也要做好至少坚守半小时以上的准备”
牛山抬头看一眼天空，喃喃道：
“你的无人机就在头顶吧，能帮上忙么？”
“牛董，这次带过来的都是枭鸢i代无人机，装备的都是侦查设备，没有搭载武器”
牛山无奈，喘息着回道：
“明白了，半小时对吧”
胡光继续叮嘱道：
“我会随时给你传递情报，另外注意避免破坏港口东南侧山坡上的高塔，那应该是通讯信号基站，它损坏，你的手机就没用了”
牛山再次回复明白，挂了电话，他起身咬着牙大喊一声：
“全体注意，准备作战！”
正在废墟中救人的队员们纷纷起身，惊讶的朝这边看过来，牛山努力稳定一下情绪，按下头盔耳机开始叮嘱：
“各队注意：马上把救出的伤员全部送上大巴车，2队、3队随车退回港口西侧隐蔽，保护伤员以及弹药物资安全”
“2队收到”
“3队收到”
“其余各队，随我迅速向南侧高地转移隐蔽，重点防范对方向西威胁大巴车的安全”
“收到”
“收到”
众人开始紧张的忙乱起来，也有人在对讲中不安的询问：
“教官，对方是谁？还会有炮击么？”
牛山想了想，淡定的回道：
“只是小股反扑的虎帮成员，不要怕，半小时后，我们会有援军抵达这里”
“援军？我们还有援军？”
“当然有，半小时，援军一到，我们就得救了”
众人顿时备受鼓舞，一旁的老秦转头看着牛山小声询问：
“真的会有援军么？”
牛山认真的点头：
“真的有，相信我”
说完，牛山再次按下耳机叮嘱：
“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要做好全力应对的准备，1队、4队，你们去车上把火箭筒都搬下来，每人一支带上南山坡，其余各队，去车上把手雷都拿好，能带多少带多少，弹药准备充足”
“收到”
“明白”
正说话间，东边传来一阵闷响，似乎是小丁带领的守卫已经和对方交上火了，
牛山转头大声叮嘱众人：
“快快快！抓紧时间！动作快点撤出港口！”
……
十来分钟后，已经救出的伤员全都被送上大巴车，两辆大巴车也缓缓退向西边，在不远处山脚下的一个弯路后面隐蔽起来，
两队人守在大巴车上，牛山则带领其余人迅速爬上港口对面的山坡，隐蔽在茂密的树林间架好枪，
众人从战术头盔上放下夜视仪，昏暗的夜色中，整个港口全都呈现在他们的视野下。
东边在一番激烈的爆炸声后，渐渐归于平静，只零星传来一阵哒哒的枪声，
突然又一声沉闷的爆炸传来，山坡上众人屏息凝气，
大家心里都泛起嘀咕，这压迫感完全不像是牛山说的小股虎帮成员！
但事到临头，大家都明白，再担心也无济于事，接下来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牛山所说的援军身上。
夜色下，东边的马路上，几个人影提着枪朝这边跑来，山坡上众人顿时一阵紧张，
牛山仔细观察了一眼，按下耳机叮嘱：
“大家都别动，是小丁和几个退下来的守卫”
众人稍缓过一口气，只见小丁带着两个人踉踉跄跄直奔港口而去，到了跟前，眼见变成一堆废墟的港口，三人全都愣在那，
片刻后，小丁近乎绝望的带着哭腔嘶吼一声：
“人呐！人都哪去了！”
东边几声清脆的枪声传来，似乎仍有人在交火，但距离已经很近了！
小丁等人顾不上别的，匆匆躲进港口的废墟中隐蔽，
牛山等人在山坡上静静的看着
“就这么……不管他们了？”
牛山面无表情的回道：
“管不了，他们有他们的代价”
并非牛山决绝，此时不论让他们往西与大巴汇合，还是上山与众人汇合，都会暴露大家，敌人已经太近了，为了保全众人，牛山只能如此。
而牛山那句“他们有他们的代价”，无疑也是将小叶等人的死因一半归罪给了龙哥的诈骗团伙，
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也断然不会有今天的惨剧！
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发动机闷响，两辆装甲车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
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小股虎帮成员！
紧接着，装甲车后面一队队猫着腰向前推进的武装人员也出现在视野中，
乍看之下，几十人过去了，队伍还未见尽头，
随后又出现几辆装甲车缓缓逼近港口，后面的队伍才逐渐显露全貌，粗略估计，至少两三百人的规模……
牛山心里一阵叫苦不迭，
先是炮击港口，现在又是装甲车、又是大几百的武装人员推进，这哪是什么虎帮，简直就是一支武装部队来袭！
就在此时，怀中的手机一阵嗡鸣，牛山连忙抓起来接通，耳边传来胡光的叮嘱：
“注意，有一支武装人员也在山上，正沿着山坡朝你们的隐蔽点接近”
牛山一惊，朝山坡东面看去，碍于茂密的树林，没看到对方的踪迹，电话里胡光继续叮嘱道：
“这支队伍看上去是掩护下方武装人员的，他们应该不知道你们的位置，你们尽量悄悄向西侧回避拖延时间，不要贸然交火”
牛山为难道：
“我们再往西，就是大巴车的位置了”
胡光回道：
“我知道，先尽量回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交火，电话不要挂，保持通信”
“明白”
牛山轻声回复后，将手机塞在一侧耳边用头盔夹住，按下另一侧耳机叮嘱：
“各队注意，悄悄向西撤离”
“向西？撤到大巴车那吗？”
“先撤先撤，抵在大巴车前面一段，尽量撤，山坡东边有人摸过来了”
众人一阵紧张，按照牛山的指令，端起枪向西挪动，
夜色掩护下，牛山带着众人一边缓缓向西撤退，一边在耳机里轻声叮嘱：
“不到万不得已，大家千万别开枪！”
“明白”
“知道了”
“教官，我们会死在这里么”
“别胡扯，大家会没事的”
“教官，援军什么时候到”
“快了”
“真的么？”
“嘘，看到人了，大家别动了，警戒！”
……
港口废墟前，在装甲车的掩护下，两三百号人开始小心的向港口内搜寻，
小丁和两个守卫躲在废墟角落里，一时间倍感绝望，
这种情况下，被揪出来只是迟早的事！
而另一边，港口南侧的山坡上，密林中穿梭而来的武装人员，选定了一处掩护位置，架起枪就地隐蔽了起来，
然而他们隐蔽的位置，却几乎与牛山等人“脸贴着脸”
最接近的几名武装人员，距离牛山他们只有十几米远，只是对方似乎没有夜视装备，又隔着中间的密林，他们还没有发现牛山等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