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银川先生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下诸星真一个人，他坐在地上吹着空调的冷风，捧起赛文皮套的脑袋，低头与他对视着。尽管这剧组贫穷得很，可方山导演在制作皮套和道具上丝毫不吝啬，赛文做的尤其真实，连每场战斗中他身上留下的细小痕迹和污垢都做了出来，也因此在演员穿上皮套前，至少要留出两个小时让妆师重新对照精雕体妆。
看到赛文的脸，诸星真便不由想起在等离子火花前发生的事情，他被奥特兄弟擒住，狼狈的流放到k76，由赛文宣布，他失去了成为奥特战士的资格。
在光之国，没有人不崇拜奥特兄弟。
他并不例外。
其实方山导演没有说错，他确实抱着别的心思在扮演着赛文的角色，就算他理智的认为自己不应该这样，可事实上，他穿着赛文的皮套站在怪兽面前的时候，想着却是如何要证明自己。他不顾指导的安排使用了自己的战术，他想要证明自己不比赛文差，他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将赛文的皮套再次放在地上，诸星真起身向外走去，却听到哗啦一声，靠近他脚边的房屋模型倒在地上，电线杆被拽起，导致整条街道线路断裂。诸星真匆忙弯下腰将缠在自己鞋上的线分开，可他看到碎裂的已经无法拼凑整齐的模型，手停在了半空中，一下子陷入沉默。
[你这种莽夫的作战方式，不是赛文。]
[动作幅度那么大，都没有考虑过四周的建筑吧？在这里奔跑跳跃是会出大事的！]
[现实没有后悔药，如果你没有做到呢？这是拿人命来赌！]
诸星真捡起被自己弄坏的模型，他尝试拼凑，却怎么都无法让它还原成最初的模样。只有外形构造的模型尚且如此，如果是真正的房屋又会怎样？虽然说要打败怪兽损失无法避免，可这样的每一个建筑，都是人类的家，他本应该尽力避免这些灾难才是。
[赛文是智慧的，是会运用头脑战斗的战士。]
[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碎裂的模型被放回原处，诸星真蹲在地上，把头埋在交叠的双臂内挫败的吸气。
到头来，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啊……
透过手臂间的缝隙看到地上的碎屑，诸星真不再犹豫，他起身越过模型离开影棚，小心的将大门关闭。导演宣布暂停拍摄后，剧组成员陆续离开，诸星真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这时候，方山导演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下，已经年岁不小的他捶着腰上了楼，他没有看到一旁的诸星真，而是径直走到堆积成山的道具前，小心的将它们摆正，一一擦拭干净。
“咳咳……”方山导演忽然僵住，重重咳嗽了几声，才又继续整理。
看到这一幕，诸星真忽然想起银川先生的话，方山导演作为人类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少年的眼帘颤动了下，接着便走上前，帮年迈的老人将倒在地上的道具扶好。
看到诸星真，方山导演愣了下，随后便笑了笑，捂着腰吩咐道：“小心，那个地方刚粘好。”
“哦。”诸星真点点头，在老人的指导下将所有东西摆放整齐。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方山导演也知道像诸星真这样的孩子，正处于自尊心强又敏感叛逆的年纪，他也有些后悔把话说的过重。看着背对他的年轻，他道：“我……”
“对不起。”将最后一个道具摆正后，背对着导演的诸星真忽然道。
方山导演惊讶望着少年的背影，还以为他刚才出现了幻听。看到少年绷紧的肩膀和成拳的手，老人忽然笑了起来，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收拾一下，我们准备拍下一幕了。”
“是！”诸星真回过头来，对着导演鞠了一躬，转生走进更衣室。
这会儿白羽还蹲在屏风后面看学习机，如果不是背单词会发出响声，恐怕等诸星真换完衣服都不会发现她。剧组在开拍的时候总是站满了人，大家都在忙碌，什么忙也帮不上的白羽很不自在，于是在诸星真拍戏的时候，她都会躲在没有人的屋里学习。
看到屏风后面的猫猫头，诸星真趴在上面低头道：“白小鸟，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吧？”
“没有啊，我在上课。”白羽翻转了下学习机，对少年展示了下自己的学习进程。这些天过去她已经把初中的课程读完了，每次都是拿到满分后才会进入下一级，对于白羽而言，学习是非常新奇的体验，像探险一样充满未知，而她最喜欢的是考试，取得高分的爽快远高于吃鸡。
诸星真眯着眼睛听着白羽说话，她描述的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歪着脑袋听小鸟叽叽喳喳完，他才趴在屏风上道：“好吧，那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
“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课程太多了，要好久才能考试，如果每节课后都考试就好了……”
全宇宙大部分学生都不会有这种烦恼，诸星真挑了下眉，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日结的工资，递给白羽道：“出去走走吧，想要什么自己买。”虽然数量上和凤源账户不能比罢了。
白羽拿着钱思索了下，抬头问道：“可以买毛毛虫面包吗？就是广告里那种，咬一口可以出奶油的，在对面的甜品店就有卖。”
“当然可以，都说了随便你怎么用了。”诸星真笑着揉揉猫猫头，不忘提醒道：“不过那玩意儿虽然名字叫毛毛虫，可用料还是面粉之类的东西，和真正的毛毛虫完全不沾边的。”
“我知道了。”尽管如此，白羽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那我去工作了，稍后见。”
更衣室的门啪的一声被关闭，白羽抱着学习机发了会儿呆，便将钱放在口袋里出了门。在导演的召集下，本来就没有走远的剧组工作人员又赶了回来，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方山导演在这方面的任性，又充满干劲的开始了新一轮工作。
望着一群人头，白羽免不了又感到紧张，她抱着学习机低头匆匆走过，想要在被人发现前离开屋子，只可惜刚走出休息室，便被方山导演喊住：“小白羽，过来一下。”
“？”白羽指指自己，在对方确认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方山导演并没有注意到社恐鸟的紧张，他将整理好的文戏片段转给白羽，道：“快看看小真的表现吧，感觉上还不错。”听到和诸星真有关，白羽一改之前的抗拒，抱着学习机小跑了过去，她认真的望着屏幕里的人物，好半晌才皱着眉疑惑道：“这是…小真？”
“对啊，化妆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比本人更有男子汉气质吧！”化妆师骄傲叉腰道。
“……”白羽眯缝眼梗着脖子盯着屏幕。
屏幕上的小真……脸盘大了，皮肤黑了，眉毛粗了，嘴唇厚了，为了更符合当代家长的审美，头发老实的梳下来缓和了他过于张扬的表情，但老实说这样显得他下半脸五官比例过大，这样的话大家首先就去关注他鼻子和嘴巴了。
“这个发型可不好驾驭，我在脸上多下了些功夫，让他五官更立体起来。”化妆师继续道。
“……”眼袋确实立体起来了。
提起这个，摄影师也遗憾道：“本来设计好的变身方式是高举变身器大喊赛文的，到时候从上面拍摄，更有气势，可惜因为经费不足做不了那么炫酷的特效，就只能换成平替护甲了。”
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白羽难以理解，如果高举变身器还从上往下拍的话，小真的脖子就没了，四肢也会缩小，只有头特别显眼。而且因为刘海太厚的关系，会显得眼睛小，鼻子、嘴巴大，头举太高镜头还会直接怼到牙，喊话时表情会很狰狞，这难道不会很奇怪吗？白羽不觉得这样会好看，不过转念一想，可能作为外星人的自己和地球本土审美不同吧。
看导演很满意的样子，白羽抱着学习机告辞离开了，化妆师也没有多少空闲时间，说过几句话后便跑去给嘎次星人的皮套化妆去了，倒是方山导演对着镜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仔细琢磨了下发现是台词，小真作为素人根本无法把感情丰富的语句表达出来。
“不然就请声优吧。”银川编剧建议道：“宫野x守或者钉宫x惠之类的……”
“后面那个性别不对吧？”
“啊抱歉，不小心就夹带了私货。”
从剧组离开后，白羽数了数小真给的工资，取出面额较小的两张后，便把其他的收回口袋里。现在钱不多，应该省着点花，这两张就足够买两只毛毛虫面包了，到时候和小真一起吃。
闻着面包的香味，白羽捧着钱蹦蹦跳跳的往装修甜美的点心屋走去，可此时路边却传来哀求声，她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个失去腿的男人正可怜的趴在地上，举着破布朝路人祈求。
白羽咬了下嘴唇，她望着手里的钱，看了看眼前的甜点屋。
其实她中午吃的很饱，也不是特别需要面包……
拿着一半的钱，白羽朝着乞讨的男人走去，她伸着手刚要递过钱，却有一个穿着橙色制服的男人挡了过来，将她伸出的手压了下去。男人侧对着白羽，露出一张英俊又略显沧桑疲惫的脸，他用手里的拐杖指着乞丐道：“如果是怪兽袭击受伤的灾民，应该能拿到国家补贴才对吧。”
看到男人出现，之前还一脸惨相的乞丐一惊，兔子般敏捷的蹦了起来，迅速从两人面前消失。见他离开，诸星团才收回拐杖，对着白羽点点头温和道：“你的钱应该用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刚才那个人……”不是残疾吗？
“利用别人同情心的骗子罢了。”诸星团看到白羽的脸有瞬间惊讶，但见对方没认出自己，便也没有提起，只是交代道：“况且，国民的生存保障应该有国家负责，总是依赖人们的同情心是无法真正解决问题的。”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白羽握着钱，慢一拍才想起来鞠躬道：“谢谢你。”
“这没什么。”诸星团笑着点点头，等白羽的身影消失在甜点店后，才拿起对讲机道：“这里是诸星团，帮我查一下某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