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欧阳一本还在睡
只要宋至愿意，他可以轻松地融入任何一种环境，石桥镇中心小学也不例外。
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伪装成他们乐于看见的模样。
而这种伪装，恰恰是宋至的强项。
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他就摇身一变，成为了石桥镇中心小学最耐心温和的男教师。
同事们信赖他，学生们喜爱他，就连学校里大家共同喂养的校宠小咪，也总会轻蹭他的裤脚，翻身露出肚皮来，撒娇地“咪咪”直叫。
每当这个时候，宋至就会微笑着半蹲下来，轻抚小咪的脑袋，给它留下提前准备好的鸡胸肉干。
然后沐浴在同事们温和赞许的目光下，他起身，匆匆离开，躲到学校无人的卫生间里，打开水阀疯狂洗手——
那只猫天天钻草丛，身上绝对有跳蚤吧！
他还蹲下来摸了那么长时间，说不定跳蚤早就顺着他的袖口，跳到他的身上了。
真恶心。
洁癖地将手洗了又洗，还觉得不够，心想下次要不要买一块香皂装在身上。
就在那时，厕所隔间响起冲水的声音。
赵翊小小的身子从隔间里钻出来，踮脚洗干净手，然后轻飘飘地看他一眼。
“可真虚伪啊，宋老师。”
言罢冷哼一声，道：“鄙视你。”
这就是他们私下里的第一次见面，同时也是私下里的第一次交谈。
起于、也结束于赵翊嘲笑的话语，不欢而散。
麻烦的小鬼。
宋至下决心要掌握两人交往的主导权，于是在某天的一节体育课上，他主动去招惹了赵翊。
当时操场上的其他学生都聚在一起疯狂地玩闹着，唯有赵翊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操场的角落地，出神地研究着那里的花花草草。
宋至凑近了一看才发现，赵翊感兴趣的不是那些植物，而是他从植物丛中抓住的几只昆虫。
用石头压住昆虫的翅膀，手上攥着脏兮兮的刀片，毫不留情地往可怜昆虫柔软的腹部扎去。
昆虫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而罪魁祸首的赵翊无趣地撇撇嘴，用刀片割下了昆虫的头颅。
宋至看的直皱眉头。
他早有耳闻落羽的这位童年旧友有些变态和不正常，却没想到这种变态居然在儿时就已如此显著了。
“残害昆虫可不是一个好孩子应该做的。”
宋至蹲下来与赵翊平齐，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居高临下和富有压迫感。
他以为这样能拉近与赵翊之间的距离，却没想到这小孩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下，对他的批评嗤之以鼻：“要你管。”
还要补上一句：“伪君子。”
……宋至气的眼皮狂跳。
他拼命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深呼吸，然后微笑：“为什么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呢，难道你被孤立了吗？”
这是落羽交代他一定要调查清楚的事情。
落羽希望宋至阳光、开朗、外向，与别人建立起正常的友谊和亲密关系，不要像从前那样阴郁和孤僻，以至于重蹈覆辙。
但让宋至来看，他是不觉得赵翊能开朗或者外向起来。
一个人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
赵翊这是骨子里带的孤僻，改不了啦。
“没有被孤立。”又抓了只昆虫过来，拿石头压住，赵翊一边进行着他的“外科手术”，一边答，“他们太幼稚，我懒得搭理他们。”
看，他就说吧。
宋至叹气：“可是你自己也就是个幼稚的小屁孩吧？”
赵翊哼了一声，转过身子用屁股对着宋至：“至少我还没幼稚到被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骗住。呵，你其实不想接近我的吧？何必硬着头皮来假惺惺地关心我？”
“我……”宋至噎住。
想要教育小孩，没想到反而被小孩不留情面地教训了一顿。
这个赵翊的内心还真是敏感。
这样可是会活得很累的。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抗拒我，就……”
就敞开胸怀接受别人的善意，尝试着和同龄人一起玩耍交流，或许也能体会到与解剖昆虫不一样的乐趣呢？
宋至本来是想这样劝说的。
但是赵翊恶狠狠打断他，凶道：“滚开。”
热脸贴上冷屁股，贴到这样也就到头了！宋至倏地站起身，黑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身后，还悠悠地飘来赵翊讽刺的笑声。
回到办公室，猛猛地喝下一大杯水，宋至胸口火气难消，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
但是想想落羽。
想想落羽背后那位一手指就能把他戳烂成稀里哗啦的恐怖邪神，他顿时又冷静了下来。
直接接触不行，他还可以使用迂回战术啊。
这段时间在学校里取得的好人缘，就是得在这种时刻发挥作用。
宋至先去拜访了那位女校长。
女校长欣慰于他如此关爱学生，并且毫无保留地将赵翊的情况说给了他听。
“你说宋至啊，这个学生确实有些特殊。他是孤儿院的孩子，比起其他学生，既不活泼好动，也不太爱讲话。”
“您的意思是，他因为自己是孤儿而感到自卑吗？”宋至问。
没想到换了个世界重新开始，赵翊还是一个孤儿的身份，这就让他不得不怀疑起这是否是邪神的某种报复或者恶趣味。
“唔……应该不会。”女校长摇摇头，“那所孤儿院就在我们镇上，那儿的适龄儿童都会到我们学校里读书，赵翊不是唯一一个。”
“其他孤儿都在学校里适应的很好，学生们相处起来都很友善，从来没有发生过霸凌排挤的情况。”
“那赵翊他……”宋至困惑了。
“或许只是害羞吧。”女校长笑笑，“我也很希望他能变得开朗一些，因为开朗的人能在社会上适应的更好。”
“但是……”
她话锋一转：“做不到的话也无需强求，教育要顺从孩子的天性，我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她认真地看向赵翊：“害羞的孩子往往需要更多的关爱，宋老师，以后也要请你多多照顾这个学生了。”
从女校长那里得到“赵翊害羞”这一结论，宋至很不满意。
赵翊害羞吗？
不，他是恶劣才对。
于是宋至又采访了赵翊的同班同学，一个肥肥的小胖墩。
比起女校长，小胖墩说话就直言不讳多了。
“哼，赵翊啊，他最臭屁了。”小胖墩抬起肉乎乎的下巴，“不和大家玩，还天天说我们幼稚。哼，他也没多大啊，凭什么说我们幼稚？”
接着，宋至继续采访了班里的其他学生。
他们的口风很一致，与小胖墩说的相差无几。
于是，宋至此行基本有了结论——
无论是亲自接触，还是从学校教师那里，或是从同班同学那儿，赵翊的形象都是一致的。
古怪，孤僻，不爱说话。
落羽最担心的那种类型。
得出结论，宋至不仅没有卸下重担，反而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情况如此糟糕，他该怎么向落羽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