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好姑娘，你只是愧疚
落羽怔怔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浣酒，不久后，她忽然想到什么，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捡起那本发光的书。
书房因赵翊的到来亮起昏黄的光，那本书散发的微光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雷声渐远，暴雨渐渐停了。
第三页。
“英勇的王子刺破雨夜的黑暗。”
落羽扶着胀痛的额头，看清这行文字上的画面。
马夫仰面倒地，心口处插着一柄锃亮的银制小刀，鲜血没有流出多少，但他大睁着眼睛，眼球浑浊，明显是死了。
虽然和现实有些出入，但结局大抵相当。
落羽抿抿唇，翻过这一页，看向第四页也是最后一页图画——
被熊熊火焰簇拥而起的巨大铜锅，锅里浓汤滚滚，冒着蒸腾的沸气。浮在浓汤的最上面，有一个精致的小王冠。
而在铜锅的一旁，散落着一只高跟舞鞋。
落羽眨眨眼，摸了摸头上那顶七倒八歪的王冠配饰，又垂眸向下看……
哦，她忘了。
那双鞋早就被她踩坏了，她没有穿鞋。
看回故事书，第四幅图画下不出所料地也浮现出一句话来。
“落难的公主被骗进女巫的坩炉。”
公主指的是她，坩炉应当就是那口大铜锅。光看着画她就能猜出来，她要被丢进锅里煮沸了。
移开书，看着浣酒。
他身边的铜炉下已燃起炙热的火焰，锅中热汤滚沸，只差把她丢进去，完成预言中的故事。
游戏的真相很清晰了。
浣酒的心愿就是献祭家中的客人，复活他作为女巫的妈妈。
女佣和马夫都已死了，而她作为公主——这场邪恶献祭仪式的主要人物，即将被丢进滚热的铜炉。
或许只有好运的王子能躲过这场劫难。
因为预言画中，唯有他没被定下死亡的结局。
赵翊挡在了落羽身前。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浣酒，浓烈的杀意倾泻而出。
浣酒瞥他一眼，移开视线，看向落羽。
“落羽，你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的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烈烈火光中，他的影子被无限放大、拉长。
落羽探头越过赵翊的肩膀，看浣酒一眼，撇撇嘴道：“你要煮我，我不过去。”
而后不等浣酒反应，又皱皱鼻子，嘀咕道：“浣酒，你怎么那么坏。”
真是可惜了那张肉嘟嘟天真无邪的脸，到头来却要做出那么邪恶的事。
小坏蛋。
小骗子。
落羽觉得遭到了背叛，但她也知道，浣酒一开始就不可能是个纯真善良的好东西。
但是她也不想赵翊继续护在身前。
赵翊不必留在这陪她。
不必为了她与浣酒作对。
他是可以离开的，因为王子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赵翊，你走吧。”
落羽轻叹一声，推了推赵翊的胳膊。
只要他离开这栋房子，或者等到她和浣酒做个了断——她打败了浣酒，或者浣酒实现了心愿，那时，赵翊就可以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了。
“你走吧，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回到现实世界，认罪伏法，或者……或者干脆躲起来，隐姓埋名。”
情与法之间，私心里，她是偏向赵翊的。
“别在这里沉沦下去了，看到你这样，我会心疼。”
她知道赵翊的生存点早就够他回到现实世界，他不离开这里，只是因为他不想。
“我不走。”赵翊拒绝了她，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不安与哽咽，“你才刚刚把我想起来，不要这么快就赶我走，好吗？”
他握拳的手轻颤着，“现实世界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如果那个世界没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活下去？”
他是因为落羽才能活到现在的，他的救赎他的希望他的光……
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将他赶走，赶到那个没有她存在的黑暗牢笼，让旧日梦魇化作铁链锁住他的躯体与双臂，不得挣脱，永远不得挣脱。
那里没有烛光。
他没有光，是活不下去的。
“赵翊……”落羽深深闭了闭眼，再睁开，满是自责与歉疚，“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她好蠢。
她缺少对游戏应有的怀疑和警惕。
连续不断的成功麻痹了她，让她自以为是，让她掉以轻心，让她觉得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她觉得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应付各种突发情况，她有忠心耿耿的小黑，有趁手的武器，有坚韧的内心和直面一切危险的勇气。
她以为有勇气就足够了。
所以才会傻乎乎地把浣酒看作可以轻易拿捏的小屁孩，所以才会在缺少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跟随王杉前往三楼，自大地认为自己可以应付一切。
她错了，错的离谱。
人类是多么脆弱啊，她自己死倒还没什么，可她怎么能够连累赵翊？
浣酒神情莫测。
他完全忽视了赵翊，盯住落羽：“过来，你并不欠他什么。”
怎么可能啊，她怎么可能不欠他什么？
落羽透过一双泪眼看着浣酒，痛苦和不解几乎要淹没了她。
浣酒叹气：“你只是愧疚。好姑娘，你无需因为愧疚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他向前几步，张开双臂，微笑，“过来，到我的身边来，我可以让你们平安离开这里。”
代价是，她将永远不能离开祂的身边。
落羽歪歪头：“离开这里？”
离开浣酒的家，游戏就结束了。
赵翊却拦住她，不让她前进一步：“别过去，不要相信他，在我的身边，我会带你离开的。”
只要落羽留在他身边，哪怕是弑神，他也会去做做看。
赵翊身上猛然迸射出强大的压迫力，他的气场完全改变了，黑色的羽翼撕裂王子的服饰，自他后背伸展而出，细密的黑线爬上他的眼睛，妖冶诡谲。
浣酒挑眉，话语里是莫大的嘲弄：“不过是窃取了我些许力量的小偷罢了，真以为可以打败我吗？”
黑雾骤起，将那个小小的孩童模样的浣酒吞噬了，雾散开，矜贵高傲的落神从中显现出来。
落羽简直要精神错乱了。
她不理解，浣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应该待在落山古村享受祭拜的落神。
对了，她在上个世界中也曾看见一尊落神像，还有，他们那双标志性的赤红血眸。
落羽忽然觉得宋至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全都是在放屁，说什么npc不可能跨越原有的世界追出来啊，她当时居然还认为这个观点很对！
“你到底是谁？”落羽仰视着神明，质问。
神明答非所问：“到我的身边来，我允诺让这个人……”祂睨了赵翊一眼，“获得解脱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