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逾越与纵容
神像很凉，而且对于人类来说，它有些过于寒凉了。轻触上去，就好像在触摸一块千年寒冰。
极端的凉意反而给落羽带去了烈焰灼烧的错觉，冰蓝的火焰灼过指尖，她吃痛地收回手，一触即离。
青铁是这样冷的一种金属吗？
落羽怀疑地看着神像，指尖的寒意袭延全身，让她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好似都低了几分。
神殿内外安静万分。
这安静和寒冷让落羽止不住地心悸，她胸口发闷，想要后撤几步远离神像。
可是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就如同她陷落于沼泽时那样，落羽突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她难以后退，身体反而不受控制地前倾。
落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次抬起了手，缓慢地向高大威严的神像探去。
这次不再是指尖试探的一点。
她张开手，将整个手掌都贴到了神像表面。
掌心的温热与神像的极寒相互碰撞，落羽只感觉自己的皮肉都被黏在了神像上。
那些在北方的隆冬敢于伸出舌头舔舐铁栏杆的勇士，他们所体会的，大概就是落羽现在所感受到的。
至少还算不上是彻底的糟糕。
落羽苦中作乐地想。
至少她只是把手冻在了神像上，而不是被控制着伸出舌头，像个变态那样舔在神像上。
掌下的神像坚硬、寒冷。
没一会儿，落羽的手就被冻得麻木了。
落羽挣了挣胳膊，想要收回手，可那股控制着她身体的力量仍未消失，而那青铁也忽然变得有生命了一般，牢牢地吸住了她的手。
通过接触面，落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热度在逐渐流逝着。
这样下去不行。
如果继续被剥夺走热量的话，她一定会失温而死。
被吸住的那只手难以行动，但垂在身边的另外一只手却勉强可以动弹。
落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只手上，大脑不断下达着指令，在强烈意念的调动下，指令终于通过神经下达到指骨。
手指轻弹。
有了最开始的成功后，接下来的行动也变得顺利起来。
落羽缓慢而僵硬地挪动着自己唯一能动的手臂，摸索向胸前挂着的那枚骨哨。
然后，就是召唤出小黑。
小黑看着没什么攻击力，但到底也是狼王的幽灵，诡异的存在。
落羽不指望它能与神像正面对抗——毕竟这神像一看就力量极强，让人生不出想要打败的心思——但是，只要小黑能稍微打破神像对她的桎梏，让她取回身体的控制权……
那就足够摆脱眼下的危机了。
落羽已经摸到了骨哨，接下来只要……
咦？
落羽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骨哨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是因为发生了其他阻止她吹响骨哨的意外。
而是……
她被神像黏住的右手忽然可以动了！
是真的可以动了！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落羽便不想着使用骨哨了——毕竟她每天只能召唤一次小黑，既然眼前的危机不知怎么的突然解除了，她当然要留着这次召唤机会应对接下来可能存在的危险。
落羽控制着手臂向后收回，她的指尖却因长久失去知觉痉挛了一下。
五指下意识地向前收拢，在神像上轻轻一抓。
——有什么东西陷了下去。
她的手指就像是捏在了人类的皮肤上一样，皮肤下陷，被捏出了几个浅浅的凹印。
可是，这明明是尊神像不是吗？
神像……活过来了？！
这个想法让落羽蓦地一惊，她一颗心差点跳到了嗓子眼，接着整个人被骇得连连后退，一个不稳跌坐到了地上。
嘶——屁股好痛。
但落羽此时已顾不上这点儿疼痛，刚一摔倒，就立刻急急地看向神像。
青铁的神明垂头注视着她。
双目微阖，笑容依旧，姿态也同先前别无二致。
什么都没有改变。
落羽撑起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或许是错觉吧，她安慰自己。
这次接触后落羽已经能够确定，以神像的力量，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可是在最后时分神像却放过了她。
这是不是说明，神像并不想杀死她，在这场游戏中，神像并不完全站在玩家的对立面？
这是不是说明，选择达成第一个逃生条件，也就是体验所有的旅游项目并获得村民们的认可也是可行的呢？
毕竟要是选择破坏祭典的话，就是变相地在与落神作对——
他们这群玩家要是和落神对上，肯定是必死无疑吧？
所以她之前的判断是错的吗？真正的逃生条件其实是第一个。
可是，总觉得有那儿不对劲……
落羽暂时理不清思绪，索性也不强求自己继续烦恼下去。
随着时间发展，线索会越来越清晰。
现在只是游戏的第一天，还是不要太过着急为好。
落羽掸了掸身上因摔倒而沾染上的灰尘，远离了神像后，她又被地上散落的几个蒲团吸引了注意力。
她还记得王大爷说的话：
祭拜落神，落神会保护祂的信徒。
既然刚才神像没有杀她，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表现得对神像虔诚些，刷一波好感？
毕竟她还要住在这里一直到游戏结束。
和室友搞好关系也是应该的吧？
要是换做其他情况，落羽是不会对一个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而且刚才还攻击了自己的神像轻易放下戒心的。
对她而言，更稳健的选择是找个机会搬出神庙，回到玩家聚集的木屋里过夜，找个好说话的玩家挤一挤，或者干脆住在木屋大厅里也比留在神庙来的安全。
但是……
这尊神像实在是太符合落羽的审美了！
怕归怕，可是一看清神像的脸，她就会立即勇气膨胀一百倍，再多的恐惧都忘了。
落羽拖过蒲团对着神像又拜了拜。
“阿弥陀佛，落神保佑。”
她垂首祭拜，故而没有看见神像的眼睛轻轻一转，光芒闪烁，落在了她头顶的发旋上。
神明为信徒逾越的举动施加了小小的惩罚。
祂以为她会为此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小姑娘确实被吓了一跳，可是，她看向祂时，清澈的眸子依然不见阴霾，依然是满眼的专注。
神明被很好地取悦到了。
其实，那并不是单纯的一个惩罚。于邪神而言，少女柔软的指腹和掌心温和的热度，都是有趣和新奇的。
神庙外，玩家聚集的木屋。
腐朽的木板在玩家们脚下嘎吱作响，天花板由几块木头简易的拼凑而成，风从木板的缝隙中呼呼灌透进来。
玩家们选好了各自的房间，在木屋的大厅集合。
导游挥舞着小旗子交待注意事项：“各位旅客，想必大家都挑选好了各自的房间。晚饭会在傍晚六点送到木屋。在此之前，大家可以收拾房间或者自由活动。”
“但是请注意，村子里没有通电。夜间漆黑不便通行，还请大家吃完晚饭就回到房间休息，不要外出，以免发生意外。”
“那么，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我还有事需要处理，就不留在这里陪伴大家了。”
导游说完便离开了木屋。
至此，所有跟团的游客都被安排好了住处。
木屋外，一个人游魂般缩在角落里，见导游出来，便立刻起身，急急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