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小姨是来照顾你的,你这孩子怎么不领情呢!()”
商家在洛京还有座宅子,我不来,你住哪儿?㊣[(()”
“那不是,行李带得再齐全,也不如有人照看着放心……”
“我身体确实还没恢复,但经验还能用……”
“怎么就是添乱了……”
商玉莲起先还振振有词,摆出长辈派头,很快就越说越心虚,最后只能用眼神讨饶。
商挽琴被她搞得好气又好笑。
不过,商玉莲有一点说对了:商家在洛京里还有一处宅子,能给他们当个落脚的地方。天下不算安稳,可洛京还维持着昔日的富贵矜持,可谓“洛京居,大不易”,能有一处自己的房子,还是方便不少。
商玉莲不仅自己来了,还拉上了琢玉楼楼主辜清如。据说这是郑医仙的意思,说商玉莲身体还虚弱、连原来三成的本领都没有,独自上路太危险,非得有人跟着不可。
“还好来的路上没遇到什么事。”辜清如一边整理屋子,一边笑道,“要是撞上什么危险人物,我真不一定应付得了。”
辜清如虽然是琢玉楼楼主,但琢玉楼被公认为“一门七楼”中最弱的一支。他们主要负责教导低级弟子,选择楼主也只看脾气好不好、会不会教书、人品是否端正,至于实力,有个银级驱鬼人实力就差不多了。
因此,辜楼主会教学、善厨艺,温文尔雅又博学多识,在玉壶春人缘极好,唯独实力只称得上中等,顶多再偏上一些。
商挽琴了解这一点,想想也庆幸。她们也算玉壶春有名有姓的人,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一路过来竟然平安,的确不容易。
她不愿怪辜清如,就继续训商玉莲,说:“小姨,玉壶春才经历了一场风波,折损了不少弟子,正是用人之际,表兄不在门中,已是不利,你怎么还把辜楼主也硬拉上了?人家不教书的么!”
“我,那个……”商玉莲底气不足,就盯着地面看。以前威风凛凛的副门主,这会儿和犯错的小孩一样。
“音音,你别太责备阿莲,她确实是担心你。”辜清如放下手里的事,过来劝道,“我们来之前,和门主通过信,门主也同意了,是不是?那门中必然是有安排的。我这点实力,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不如陪陪阿莲。”
“表兄?”商挽琴大感意外,一眼盯了过去,目光十分锐利,“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唔……”
乔逢雪本来坐在一旁喝茶,假装这场小小审判和自己无关,却终究是被点了名。他缓缓放下茶盅,缓缓咳了两声,缓缓道:“我是想,小姨来了也好。”
“为什么?”她立即问。
“一来,这处宅子的契书在小姨手里。二来,小姨在这里,更方便应付乔家一些。”
“乔家?”商挽琴听见了意外的答案。
乔逢雪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他提了口气,好像准备说什么,但和商玉莲对视一眼后,他最终只
() 说:“以后再说罢?”
有些郁郁不乐的样子。
商挽琴关切起来,但不忍多问,就道:“好吧。”
乔逢雪望着她,笑一笑。他站起身,招手道:“这屋子许久没人住,要打理的地方不少,我去看一圈,你也来?”
“行啊。”商挽琴很爽快地过去了。
两人走了出去,只留两道渐远的背影,和两道说话声:一道清脆如鸟雀,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像有无限的开心事能分享;另一道有些沙哑,不时还低咳几声,却很是温柔。
商玉莲在后头看着,不禁吃味,小声嘟哝:“这孩子,对她表兄怎么这么亲?看这态度多软和。怎么对我就……”
辜清如拉她一把,嗔怪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酸话。阿莲,来之前我们怎么说的?”
商玉莲张口片刻,有点郁闷地说:“知道,人心是要捂热的,我说了要加倍对音音好,将以前的都补上,就不能再那么自以为是,还总是凶她……”
辜清如点着头,循循善诱道:“这才对。阿莲,你可以当个好小姨的,但前提是什么,你还记得么?”
“要坚持,还有不要随便发脾气——”商玉莲忽然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打了好友一下,“清如,你把我当你们琢玉楼的小孩儿哄呢?”
“怎么会?”辜清如故作惊讶,“我们楼里的孩子,可都比阿莲懂事呢。”
商玉莲:……
她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摆手道:“反正我照做就是了!我瞧着,音音对你都更亲些呢,唉……我要是也和你一样会哄孩子开心,该多好!”
辜清如笑道:“这是什么话?你有你的优点,比如很有本事、敢作敢为。”
“我倒是真想早点恢复本事呢!”商玉莲又摆摆手,旋即想起什么,神情变得小心许多,“所以,清如,你这会儿心情好一些了吧……?”
辜清如一怔,神色淡了一些,片刻后才“嗯”一声,低声说:“怎么说这个?我心情没什么不好的。”
商玉莲将椅子挪一挪,挨着好友,又握住她的手,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拉你上京不是为了让你保护我——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我就是想让你离开金陵,出来散散心,不然你天天看着琢玉楼,多难过呢?”
辜清如更是一愣,片刻后才喃喃道:“什么难过……”
“别装啦,你瞒着别人,还瞒我?”商玉莲恨她一眼,“我知道,你这个人最心软,又记情,挂念每一个在琢玉楼待过的孩子。那个厉青锋,虽然只在你那儿待了几个月,可你喜欢他得很,总说他有天赋、肯努力,还长得好看,可最后,他竟然是那么个结果……”
辜清如紧紧抿起嘴唇,脸上再没一点笑。
商玉莲也说不下去了。她和厉青锋不熟,谈不上难过,可厉青锋就死在她待的那间牢房里。她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那孩子还有口气,如果能及时救治……商玉莲免不了自责,她觉得如果自己早点警惕温香和江
雪寒,行事更小心一些,说不定就能把人救下。()
两个人相对沉默片刻,最后握紧彼此的手,权作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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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驱鬼人的人生总是有许多生离死别。”辜清如顿了顿,改口道,“这世道,大多数人这一辈子,总不免经历几次生离死别,我们安居江南、背靠玉壶春,已是幸事。”
“是啊。”商玉莲跟着叹道,“我们认识也有二十年了吧?想当初,我们一同进玉壶春……”
两人回忆着往昔,说着说着,脸上重新有了笑,气氛也渐渐松弛下来。
“……阿莲,你说得对,我对自己经手的孩子,总是抱有多一分感情。每当我得知他们结局凄凉,便总是难过。”
辜清如感叹着,有些出神。
“我便总想,要是我能教出一个顶顶厉害的学生,厉害到无论发生什么、经历什么,这孩子都一定能取得胜利、存活下来,该有多好啊……”
商家留下的宅子,是一座二进的小院,后院还有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屋子不算大,但地段很好,也足够四个人使用。
由于地方不大,收拾起来也不很麻烦。只过了三四天,屋子就变得很舒服了。
这也有赖于辜清如的本领,她不仅将院子打理得清清爽爽,还专门给芝麻糖收拾了一间屋子,做了豪华鸟窝,摆上了满满的玩具、零食。芝麻糖高兴疯了,都不忙着出门交心朋友,成天在屋子里玩,变成了一只宅鸟。
商挽琴要拖它出门,它还不大情愿。她就一弹小鸟脑门儿,说:“我们是来玩的么?你这会儿长出了伯羽,有本事了,我们现在找不到线索,全要赖你指点呢。”
芝麻糖是孩子心性,一听自己身上寄托了这样高的期待,立即支棱起来,也不留恋玩具了,很主动地往外飞。
乔逢雪在一旁忍笑,打趣道:“你怎么连只小鸟也哄?”
商挽琴瞧他一眼,倏然一笑,声音很甜地说:“我不仅会哄小鸟,还很会哄人呢。”
他一呆,侧开脸,过了会儿含糊地说了句“是么”,就不吭声了。
商挽琴轻轻地笑,却也不再多说了。
之后几天,两人带着一只小鸟,把洛京城都走了一遍。
洛京是古城,在前朝也是首都,城内划分为一百二十八坊,一条洛水由西向东,将城市分为南北两部分。商家的宅子就位于洛水以南的温柔坊中,治安不错,出入也很方便。
这天下午,商挽琴站在洛水边,捂着鼻子远眺。洛水是运河,往来船只众多,人员也繁杂,不少污秽直接倒进水里,气味着实不妙。
她翁着声音说:“洛京城里,凡是开了些花的地方,我们都去看过了,没找到线索。芝麻糖也没发现恶鬼的踪迹。要说还有哪里没去过,就只有权贵私宅……表兄,你说怎么办?”
乔逢雪也望着北岸,若有所思道:“不光是权贵私宅,还有宫城。洛京最大的园林,还要看那一处。”
他指一指西北的方
() 向。
西北是洛京中的高地,也是皇城所在。从这里望去,能望见朱、白相间的宫殿,还有圆形的高塔。北方的秋天格外干爽,天也蓝得纯粹,衬得那宫殿愈发华丽,怪不得时常有人远远朝着那头叩首,念念“圣人真仙保佑”之类的词。
真是华丽漂亮的宫殿,和脏兮兮的运河截然不同,看着让人讨厌。要是能一把火烧了就好了。商挽琴漫不经心地想,要是以后有机会放把火,大概很好玩吧?
“音音?你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啊,我在想一些不重要的坏事。”商挽琴反应很快,又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乔逢雪像有读心术,总能抓住她一些情绪波动?
两人又望了一会儿。
最后,商挽琴说:“也没什么好办法。我们还是拜托棠华,让她请我们去宫里一趟,这样最方便。”
乔逢雪想了想,同意了。确实,也没更好的办法。
两人便往回走。
洛京的秋天是硬朗的,踩在地面的落叶上,也是“咔嚓”的脆裂声。时值黄昏,街边不少人生了炉子在做饭,空气里一股麦子的香味。
商挽琴抽抽鼻子,觉得有点饿了。
“今晚有烤肉吃。”乔逢雪说。
商挽琴忍不住扭头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疑惑。
“表兄,你不会真会读心术吧?”商挽琴开玩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他明白过来,笑了:“什么都没说,却表现得很明显。音音,你是藏不住心思的性子。”
商挽琴打个哈哈,却心想,她还藏不住心思?那天下就没有几个藏得住心思的人了。
走过一条街,渐渐听见了吹吹打打的声音。商挽琴驻足而望,见一支队伍高高兴兴地走在巷里,队伍中的人们都衣衫鲜亮,为首的绿袍男人还骑了一匹高头大马。
“这是在迎亲?”她有点好奇,“看起来,是哪家富户呢。”
乔逢雪是个温和却清冷的性格,向来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可今天不知怎么地,他也停下来,往那边瞧了好一会儿。
“婚礼么……”他低声念了两遍,有些出神。
他们两人都是好颜色,穿得也好,走在街上本就显眼。现在他们脚步一停,温言软语地说了几句话,就有旁人跑来搭讪。
“两位是在瞧那郭家的队伍?那是郭家二郎迎娶张家娘子,好热闹的排场呢!”
搭话的是一名少年,穿得干干净净,人也精精神神,就是眼睛太亮了一些。他一搭话,又有旁的街坊笑他,说:“柳小弟,你这一见人家好看就想搭话的毛病,还没改呢?”
“啊?我、我……我才没有,杨大婶你别污蔑我!”少年从脸到脖子都红了,却还坚持站在原地。
商挽琴噗嗤一笑,说道:“你好啊柳小弟,你很清楚那头的热闹么,再和我们讲讲吧?”
少年看她一眼,脸更红了,再开口都有些结巴:
“好、好啊(),娘子想、想知道什么▌()_[((),我能答上的,都会说出来……”
洛京讲古,从口音到称谓都和金陵不同。
“那就有劳了。”乔逢雪在边上咳了一声,很和气地打断他。
少年浑然不觉,还很高兴地行了个礼,这才开始讲述。
是很寻常的故事,说男方所在的郭家,是城中有些名气的富商,做着布匹的生意。女方所在的柳家要清贫很多,却出过秀才。两家相互中意,男方此前还表演了一番挽弓射雁的本事,让邻居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我阿娘说,郭家愿意娶柳家的女儿,还有另一个原因。”柳小弟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什么什么?”商挽琴立即捧场。
柳小弟缓缓道:“一年前,郭家的大郎和另一家富户定下亲事,但新婚当日,却撞上了‘恨鸳鸯’,新人双双失踪。大家都说那是犯了八字,被天收了呢……哎哟!”
一只拳头伸出来,重重敲在柳小弟脑袋上。少年被揍得深深弯腰,龇牙咧嘴地一回头,表情就僵住了:“阿、阿、阿……阿娘!”
妇人一脸不善:“谁让你在外头胡说八道了?你这讨债的孩子!快跟我回家!”
揪着柳小弟耳朵就往边上拖。
却没能拖动。
一只手抓住了柳小弟的手臂。这只手苍白纤长,骨头的形状与淡蓝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是掩不住的清瘦,可被它抓住的人,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抱歉。”
乔逢雪抵着嘴唇轻咳几声,露出歉意的微笑,却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这位娘子,烦请再和我们多说两句罢?关于‘恨鸳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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