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凌言冰的意外
乔逢雪不爱管凌言冰,但商挽琴恨不得多一个分/身,好无时不刻地监视那位“天下第一好兄弟”。
但她忙着上课,没法做到。
她只发现,厨房的大爷大娘们说对了,凌言冰确实在玉壶春中到处走,只不过人家说是“温香姑娘说了,多走动有利于恢复,所以要多散散步”——多么正大光明的理由,挑不出毛病。
至于温香,她也很平常。她每天来玉壶春,在回春楼制药、诊脉,又去看看凌言冰,也会和别人笑着聊几句。
看上去,完全无事发生。
唉,别说乔逢雪了,要不是她知道剧情,也不会觉得这两人今后能抢了玉壶春、赶走乔逢雪,还派人追杀他十年哪。
商挽琴思来想去,决定从厉青锋这儿打听消息。
她就跟厉青锋套近乎。
他们同学一段时间,也算初步有了点交情。虽说,厉青锋还是经常用战意熊熊的眼神看过来,但商挽琴已经习惯了,觉得他可能就是这么个争强好胜的人,怪不得能当主角。
总之,关系还可以,能够打听。
“青锋,你最近忙不忙?”
吃午饭的时候,她状似随意地开启聊天。
“忙,忙着修炼,还要照顾凌大哥。”厉青锋啃着馒头,毫无戒心地回答。他人看着冷漠,其实挺单纯。
商挽琴很自然地问:“凌公子最近好多了吧?我看见他经常散步呢。”
“是好多了!”厉青锋有点高兴,“很快,凌大哥一定就能彻底康复。凌大哥说了,到时候他会教我很厉害的本事,让我打败……呃……”
他说漏了嘴,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
商挽琴心想,好家伙,这是开小灶呢,还是故意让孩子敌视她呢?她记得原著里也有类似的情节,凌言冰有意无意培养厉青锋的竞争意识,让他觉得“乔二哥是很厉害,但我也不差,我要打败他、证明自己”。
商挽琴脑筋一转,伸手就搭上厉青锋的肩。
厉青锋一僵,不自在地动了动,但又怕这样不太好,就犹豫住了,只看过来:“你,你干嘛?”
商挽琴凑近过去,笑眯眯:“你要打败谁,我呀?没必要啊!你想,我毕竟比你大五岁,学了更长的时间,才小胜你一筹。你这么努力,又这么有天赋,只要顺其自然,一定很快就超过我了!”
厉青锋侧着头,见她靠近过来,皮肤又白又亮,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笑起来如有潋滟波光,晃得他心里一慌。他想说“你别靠这么近”,却又说不出口,只僵在原地,耳朵尖慢慢红了。
商挽琴不明所以,还以为他这呆愣愣的样子,是在思考自己的话。
她更加大力夸赞:“你要相信自己,一定没问题的!等我们都更有本事了,就能一起驱鬼,一起为玉壶春做事,一起帮助那些被恶鬼欺负的可怜人。我们的本事不是为了打败别人而学的,是为了保护别人才学的!”
厉青锋听了这话,心中一震,回过神来。他想了一想,不由暗道:说得对,爹娘也曾这么说。而我之所以这样崇拜凌大哥,也是因为他救过我。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不就是该去多多保护别人?怎么这些日子,我满脑子想的就是“打败商姑娘”呢,可真是太狭隘了!
他立即站起来,对着商挽琴抱拳一礼:“商姑娘,你说得对,是我褊狭了!今后,我们……我们要共同进益,一起保护别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一起”明明是重复她的话,可见她目光错也不错地望着自己,盈盈笑面如带露的鲜花,厉青锋的耳朵更加烧了起来。
商挽琴只觉他孺子可教,这才笑得开心。
“好呀好呀,我们共同进益!”她也有模有样地回礼,“青锋,我们一起努力!”
呵,凌言冰,看我们谁洗脑更厉害!
这时,辜楼主从外头进来,听见他们这一番话,非常高兴,夸了他们两人一番。
厉青锋才十四岁,正是敏感别人褒贬的时候,被这样连续夸赞,他心中更是坚定:没错,学了本事去努力保护别人,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这天晚上,厉青锋回到住的地方。
他和凌言冰一起住,分享了一个大房间。
凌言冰照例问起他今天上课的情形。厉青锋觉得这是关心,就事无巨细地说了,也说到自己今日的感悟。
“……凌大哥,我今天才想明白,过去是我目光短浅了,居然一门心思和商姑娘较劲。今后,我要将目光放得更长远,这手中长剑,要为保护他人而战!”
厉青锋说得有点兴奋。
凌言冰微不可察地皱眉。
他脸上笑眯眯,还很豪爽地一拍厉青锋的背,先夸了他几句,再话锋一转。
“……青锋,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有大志向!但,也要有不甘居于人下的雄心。你要是比旁人弱,哪怕你说得再正确,谁会听你的?所以,还是要先去当那天下第一的驱鬼人,才能施展你的本事!”
厉青锋有些茫然地听完。
他迟疑片刻,道:“我听人说,如今的天下第一驱鬼人,是乔门主……凌大哥,你也想当天下第一驱鬼人吗?”
凌言冰目光一闪。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双手按住厉青锋的肩:“青锋,我拿你当亲弟弟,才和你说心里话。咱们男儿,谁不是相互比着本事,走过这一生的?”
“再好的兄弟,差距过大,也就散了。”
“是以,自己的本事才是第一要紧之事。”
“你不是告诉过我,那青萍真人曾言,你与那银色鸟儿也有机缘?若是你得到那小鸟,青萍真人爱重的便是你了,那参加落月山庄聚会的人,也必定是你。”
凌言冰目光深深:“青锋,你告诉大哥,你心里果然没有丝毫不甘?”
“我……”
不甘,当然是有的。
否则,他为什么一直不服气商姑娘?
可此时,望着烛光里大哥的脸,厉青锋却莫名想起今天中午,那张明艳、天真、充满热情和善意的面容。她说,学了本事是要保护旁人的,谁更厉害并不是最重要的。
厉青锋张口:“大哥,你说得对。”——他只觉大哥希望他这样回答。
果然,凌言冰满意地笑了,亲亲热热地揽着他的肩。
但实际上,厉青锋心里却想:本事当然重要,所以,我为何要盯着商姑娘的机缘不放?我要真有本事,那谁也困不住我,何必眼馋别人的东西,那才是真没出息。
他们两人都没看见。
一根极细的丝线,从屋顶垂下。
它完全透明,没有丝毫光泽,不被任何人发现——除了它的操控者。它悄悄垂落,悄悄浸入凌言冰的茶杯中。
片刻后,它悄悄消失,一如来时。
而凌言冰说得口干舌燥,拿起那杯茶,毫无防备地一饮而尽。
三月到了。
城中的花开了不少,风也变得清润,吹绿江南岸。
商挽琴开始使劲催促乔逢雪,问他,三月三就是落月山庄之会,为何他们还迟迟不出发。
“虽说有千里驹和神行车,但今天都三月初一了,再不走,不会错过么?”
乔逢雪在院中练剑。晨练,他一身黑衣,长发高束,少了一分清贵的公子气,多了许多少年的明朗清爽。
只那一道软玉剑,仍是剑光缠绵、带着神秘诡谲之意,令人明白他并非不知世事的少年,而是看惯世事的掌权者。
他收了剑,才无奈道:“表妹真是着急。”
说话时,他目光扫过她颈前,见那一串水晶璎珞圈好端端待着,衬得她肤光胜雪、明艳照人,眉眼便带上笑意。
商挽琴不知他在笑什么,不过他是常常笑的。她也不管他,只叉腰:“还不是因为表兄总不说清楚。你是不是故意吊我胃口?怎么还反过来说我着急呢!”
乔逢雪并不承认,却也不否认,只微微笑一会儿,才道:“不是我要故意让表妹着急,而是我也是第一起去落月山庄,实在不知道路。”
商挽琴瞪圆眼睛,刚想惊讶一声,可见他含笑凝睇,她眼睛一眨,立刻露出笑容。
“表兄想看我吃惊,我才不上当。”她甜甜地说,“表兄胸有成竹,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她一会儿,笑叹道:“没想到,我也有被表妹看穿的一天。是,我知道该怎么办。”
“落月山庄之会,惯例是他们派人来接的。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门派,自诩遵奉天命、不沾红尘,也不许旁人闯入他们的地盘。”
“每隔十年,落月山庄之会举行的前夕,他们会派出车辆,来接受邀者。”
“十年前,我师父还在人世。我记得那一夜,娥眉月清辉朦胧,师父带着我在城外等候。一辆飞车从天而降,落在我们面前,其中传出人声,邀请我们坐上车架,前往落月山庄。”
回忆着和师父的往事,乔逢雪露出怀念的神情。
商挽琴记得,乔逢雪的师父是个慈眉善目、仙风道骨、人品高洁的白胡子老头儿,可惜只在书中回忆里出场过。书里说,只有这样的人,才教得出乔逢雪这般干净如雪的人,可惜——太干净的人,在这世道里总受磋磨。
她靠过去,拍拍他的背,表示安慰。
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收到了这份心意。
“表兄,那我们也要明天夜里,去城外等候么?”她问。
“想来如此。”
“那你打算带谁?一个受邀者,能不能带没受邀的人?”商挽琴脑筋灵活,提问。
乔逢雪答道:“自然可以。落月山庄之会的受邀者,可以最多带两人前往。不过,若是闹出事来,这人便永久失去参加聚会的资格。”
商挽琴一拍手:“那我要带……芝麻糖!”
乔逢雪失笑:“芝麻糖是灵,不占名额。”
商挽琴又想了一会儿,遗憾道:“那我没谁想带了。小姨又不在,况且我怕她去了,当着人家的面数落我个没完,那还是挺烦人的。”
“不可编排长辈。”乔逢雪责备一句,又一顿,“果真没有别人想带了?朋友也可以。”
“我又没有那么要好的朋友。”商挽琴很自然地回答。前科累累的“熊孩子”哪儿那么容易交朋友啊,而且她有事要做,也没打算交太多朋友,免得拖累人家……或者被别人拖累。
可乔逢雪理解错了意思。
他望着她,只觉有些心疼,片刻后才道:“是他们的损失。”
商挽琴歪头:“唔?”损失,什么损失?
他却偏过目光,不打算再说。
商挽琴不多问,只兴致勃勃道:“那表兄,你要带谁——等等,你不会又要带温香吧?”
她努力回忆,原著里,乔逢雪有没有带温香去参加落月山庄的聚会?好像没有。原本的剧情里,只有“刁蛮表妹”死缠烂打,愣是跟去了聚会。为此,她在玉壶春的名声更加差劲。
而除了表妹,乔逢雪应该还带了凌言冰和厉青锋。既然都是结拜兄弟,带上一起很正常。——呸,这么一想,凌言冰沾了多少光啊,后来竟还背叛得那么狠,真是骂他白眼狼都辱狼了。
果不其然,乔逢雪说;“温香不是驱鬼人,不合落月山庄的规矩。我想带上言冰和青锋。言冰曾与我说,他也想去见识一番落月山庄的风采。”
商挽琴皮笑肉不笑:“好哦,知道了。”
她清楚乔逢雪的固执,懒得费口舌说服他。
她回到房里,翻出一包强力泻药,打算今天晚上就扔凌言冰的食物里,让他腹泻三天三夜,不说一命呜呼,也必须爬不起来。
然而,没等商挽琴行动,回春楼那边就传来消息。
——凌言冰,忽然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