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身份
“这他妈是在演习啊？”陈日天在一声大大的疑惑完之后带着些无奈和气愤的说道，但他还是在不断歪着头要看看那个“歹徒”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其中一名保安好像看出了他依然有所顾虑，先是回头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菜刀，又扶起了那名“歹徒”，还顺带将他的帽子给摘掉了，最后回到了陈日天的身边，“这位家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确实是为了一些真实性而没有提前通知学生和家长。给您添麻烦了啊，诶不过兄弟你刚刚的表现还真挺英勇的啊，我们都该表扬一下你！”保安这样缓和着陈日天的情绪。
不过陈日天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也是收敛了情绪，还随手掸了掸上衣，就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一旁围观的孩子和家长们也放下了心，而且纷纷围了过来，将刚走到车边的陈日天团团围住，好巧不巧地就顺带将黄乐然也围在了中间。
“唔哦…这个男人好勇敢啊…”“他老婆肯定很安全啵？”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阿姨们，或者说来送孩子的妈妈们都开始拍手称好了。这倒不是什么大事，真正重要的是，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陈日天正要乘上一辆车子，而那辆车副驾驶车门口靠着的，明显是准备跟着一起进去的黄乐然，就理所应当地被这群妈妈们误以为是这位侠胆好汉的老婆了，而她们又不好意思直接问陈日天一些事情，居然都围在了黄乐然的身边。
“诶诶，这个人是你老公啊？”“哎，你们的孩子叫什么啊？”这样的问题络绎不绝，甚至因为黄乐然不是第一次来了，还有的认出来的家长直言不讳：“哎呀，这不是黄玄妈妈吗，你找的这个老公真靠谱，你们家黄玄有这个后爸绝对好养哦。”
“啊…啊？不是，他不是黄玄的…他…他不是我的…哎呀，你们误会了，他是…”黄乐然想解释说陈日天不是孩子的爸爸，但这好像又是；想解释他不是自己的老公，但她又希望这是真的，弄得自己直接说不出口；她又想着解释这是自己身为个人助理所辅佐的陈董，可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揭露陈日天的身份，那只会让这场闹剧变得更加百口莫辩，特别是陈日天送她的儿子来上学这件事如果只传到了宇宁姐的耳中还好，就怕他被传到网上。
不过陈日天也想到了这一点，在那群人围过来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从兜里掏出了口罩戴上，方才家长们还处于收到惊吓没有缓和过来的时候，所以一直没有人想起来要拍照。但是这会儿也算他们运气好，因为最能博取眼球的那一段被他们错过了，这会儿就算这群妈妈们再次拍照也没什么吸引力了。
不过这会儿倒是那群还没有被完全引到屋子里的小孩儿们又讨论起这件事了，他们和这群家长们一样，先是纷纷说出陈日天那一脚真的好勇敢，随后便是有人认出了他好像就是刚刚送黄玄进来的男人，不禁有事多的女孩儿问了起来。
“黄玄，那是你的爸爸吗？”这个女孩儿是黄玄在中班那一年级的同桌，她这么问也是出于关心，另一方面就是黄玄和她聊天时透露过，自己的爸爸在妈妈怀孕的时候就把妈妈扔下跑路了。这会儿突然出现一个和他妈妈年龄相仿的男人亲自送他过来，还和他妈妈一起行动，很难不让人以为他就是黄玄的爸爸。
“他…不是啊，不是。他不是我爸爸。”黄玄这样回答道，只是最后一句话好像还带着些失落的样子，看起来他好像还挺希望陈日天可以成为他爸爸的，黄乐然也是。
“那这个送你来的叔叔是谁呀？”女同桌继续问道。
“他是我伯伯，是我妈妈的上司，经常可怜我的。”黄玄这样表达着，其实这个“可怜”一词，不过是他文化水平还不够，想不到什么好用的词，并没有恶意。而一旁的同桌也可能是年龄还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所以也并没有去往什么歪处想。
“好好好，各位妈妈们…”陈日天提了一下眼镜，走上前开始劝导那群围着的家长，“不要拍了，也不要堵在这儿了，这马上幼儿园也要正式开课了，再不送你们的孩子进去，可就要迟到了啊。”
他这么一说，这些家长才想起来今天是来送孩子上幼儿园的，总算是散去了一些，可不乏一些人还是想上前问一问陈日天的身份，那陈日天自然是推托着说：“好了好了，各位，我马上还有工作，可以放我走吗？”他这句话说得声音比较大，而且还拍了拍自己的车头，算是给所有家长都注意到了。
而陈日天也没有傻站在那儿，而是表示态度强硬地直接挤开人群打开车门上了车。看到他这样的举动，黄乐然当然也是向大家抱拳道了几声歉：“不好意思啊各位，我还有工作，得先走了，先走了啊。”说罢便上了车。
上路了之后当然也没有闲着蛋疼的家长一路尾随，黄乐然倒是有些没忍住，“陈总，您刚刚也……”她既想夸陈日天英勇表现，但是又想说他不小心将事闹大了些，“刚刚他…您有些太着急了吧？”
“我他妈哪知道那是演习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有错吗！？”
“啊…没有，陈总，没有……”黄乐然瞬间被说得不敢回话，看起来陈日天自己也知道自己不仅并没有真的解决了一个社会的祸害，还给自己惹上了那么多麻烦的关注，这下要是一个运气不好不就给人大做文章，起一个什么“董事长陈日天亲自接送贴身秘书的孩子”这种标题，乍一看说的一点没错，实际上还不知道会让看到的人引出怎样的一番遐想。
回到了公司中自己的办公室，坐稳之后的陈日天立马吩咐还正要去给他那雪碧的黄乐然说道：“你你你，你先别拿雪碧了，你快给我去找关系，给我去控评，如果有一点今早这是火起来的苗头，就给我马上压下去，听到了？”
“哦…哦！好的，我马上去…”黄乐然的手已经抓了一瓶雪碧了，正门口跑的时候，又想起什么突然折返回来，还是先跑回陈日天这儿将雪碧交给了陈总，才放心地跑走。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这么多年练的，居然穿着高跟鞋还能跑这么快，真不嫌脚疼。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之后，还有些紧张的陈日天在靠着打游戏来缓和，其实他的心里不光是紧张，还带着久久磨灭不掉的愤怒，愤怒的源头当然还是今天早上的事，虽然不能完全责怪，但他还是气愤这个幼儿园弄得这个演习让自己吃力不讨好，十分不讨好。
“陈总，”黄乐然终于走了进来，“安排过了，他们让我来劝您放心，因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在任何平台上发现有人发布关于事件的帖子，估计以后就算被传到网上去，也顶多是作为一堆类似视频堆叠中的一小段，所以说，陈总您放心，这件事影响并不大的。”黄乐然这样用着那个负责人的话安慰着陈日天。
“哦哦，那就好。”陈日天说。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黄乐然也是安心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呵，那我又是大惊小怪了啊？”他忽然说道。
做董事长这两年里，陈日天总是会在处处都“小心谨慎”，或者应该说有些“杞人忧天”，总是一外出就担心会有一些“有心之人”会盯着自己，但事实上他首先并不是创始人，许多人只会记得马云、比尔盖茨，却不会记得他们退位之后继承的人是谁，更何况陈日天已然是第三代了，现在能记得他大伯的人都不多；再加上这个公司即便不小，却也不是在全国数一数二的，所以陈日天在业内虽然赫赫有名，可走出了这个大厦，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没有人能认出他是谁，其实也没有任何人在意他是谁，因为有些奔波在街头巷尾的人们，甚至每日都在思考着“我是谁”。
陈日天这会才是意识到了自己或许就是自作多情罢了，自己只是个老板，一个做生意的，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或者之名演员这类型的公众人物。想通了之后，陈日天的心态便好了不少，因为这可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平凡生活吗，规律着每一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主动地追求功名利禄，只是看到任何邪恶都想绳之以法而已。
吃过午饭归来，这会儿陈日天都会与秘书闲聊一会儿，这次倒是黄乐然先开了口：“陈总，您有没有想过，要去中央里当个什么政府干部啊？”
“去当政府的干部？你为啥会这么想啊？”这抽着烟的陈日天不是很能理解她这句话的来由。
“就是这样啊…陈总，您以前是这里的总裁，现在已经是稳稳的董事长了，我想着，您平时也会帮助国家的一些扶贫建设，还有承包市政府省政府的一些工程啥的，而且遇到不法分子也会去抓他，这些事情我觉得，如果您在政府中有一个身份，应该可以有很多的便利，而且还可以让您往更多的方面拓展自己的事业。”黄乐然说得头头是道。
“哦~你是说这个原因啊。”陈日天点了点头，“我先不着急回答你啊，我先问问你，我现在有哪些身份啊？”
“身份？陈总，那方面的身份？”
“身份不就是身份吗，比如我是哪个经理，哪个董事长，哪个会长什么的这些。这些你天天跟着我干活，宇宁应该都没你知道的多吧？”
“哦哦！您是说这个啊，我想一想啊……您是…南京市玖门集团董事长，然后…您还是浙江省商会会长…”
“我不是，现在只是成员而已，老总和‘老老总’曾经才是会长。”
“啊…我记错了，您是江苏省商会会长，是中国轮胎协会副会长，然后还有…江苏省著名年轻企业家，还是黄玄的爸…”
“停停停打住打住！”陈日天迅速止住了黄乐然最后说的那个奇怪的身份，“咳咳，这些也差不多是我所有身份了，你看看，是不是基本也都是生意人的团体，没有一个政治上的？”
“是…是啊，就是啊！我说的就是因为您一直都不去真正加入中央团体，我想您怎么样弄一个政协委员，也是很好的吧？”
“这点你可能还是…把我的野心想的太大了。你要知道一件事哈，我呢…其实连党员都不是。”
“哦…对，我没想起来，诶，可是现在还有机会的啊？”
“不不不，你听我给你啰嗦一下吧。”
“没有没有，陈总您说的不叫啰嗦。”
“咳，就是我初中和高中的时候，那会儿学校有那种入团的机会，你知道吧？”
“嗯嗯。”
“其实我当时也是考虑过的，就算那会儿我家里穷，每个月那点团费还是交得起的，只是当时我的人缘不好，要和班上别的人竞争名额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会愿意投我，他们只愿意为那些在班上大红大紫的人，甚至连只会哗众取宠的人都会有不少人投票——啊所以你宇宁姐是团员来着——经历了几次失败后，我就放弃了。可是后来啊，我到了大学，班上的朋友也多了起来，当时班上也已经有好几个人是团员了，而且这次招募新团员的时候名额不少，我如果去报名的话，肯定有把握可以正式入团。”
“但是您那时候感觉入团入党没有意义吗？”黄乐然抢答道。
“诶，说什么呢，我当然觉得这两个肯定是有意义的。只是我当时的家境已经上升到一定程度，玖门也再次成为了一家赫赫有名的企业，我当时就知道，我大学之后的出路，肯定是在玖门里混出一番事业，虽然当时想不到什么总裁、董事长这些，只觉得自己哪怕是一个领导，那我就最好不要涉政了。”
“为什么啊？”
“我们公司是搞什么的，搞商业的对吧，作为这里面的主任、经理等，一直到我现在的董事长，本质上其实也摆脱不开商人的属性对吧？”
“嗯。”
“商人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我当然也带着这层目的，只不过我见识过那些只会压榨劳动人民的资本家，我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我会力所能及地去做一些对人民好的事，可是这依然摆脱不开我的本质目标应该是挣钱这件事。所以我想你是觉得我现在有了足够的钱，应该去拓宽一点更多事业了对吧。”
黄乐然点了点头，“是啊。”
“我是个商人，只懂经商，不懂政治。首先我从来不会行贿来达到某些政治目的，第二点就是，有了钱就够了，这些钱能给我带来的一些权利我甚至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我如果加入政府部门，那样的话我既有钱，又有权，那我不就是妥妥的涉黑了吗。他人的说三道四还是小事，只是我还不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有多么自在，所以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本分地干好自己就行，不然万一我尝到甜头了，就一步步深陷泥潭，谁也救不了我。”陈日天说到这儿，将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中，“就像有些皇子看到历史上一些皇帝骄奢淫逸，都会认为自己当了皇帝肯定不会这样，而当他们真正继位之后，才发现……”他说道这儿停住了。
“原来骄奢淫逸可以这么快乐。”黄乐然为他答出了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