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宣泄
“我…”日天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如何无声无息接近自己的宇宁,停止了一切动作,包括咀嚼、夹菜、甚至是眨眼,更甚至他差点停下呼吸和心跳。日天的嘴张开一条缝,发出一个“我”字后就一直停顿在了那里。宇宁的身子正好挡住了后方天花板的顶灯,光线只能从她身体的四周艰难的穿过,暖白色的灯光将她的轮廓照亮,好像被一团神圣的光芒所环绕一般,而这也让日天的视线中没有任何其他的光源影响自己的可见度,因此宇宁的整个正面都清晰可见,包括她表情上的每一丝细节,和那两道干涸的泪痕。
日天是个很容易从他人的表情或语言中来判断这个人的情绪与真实想法的,所以即使宇宁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日天也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叫愁苦,什么叫孤独,以及对自己的那股违心的痛恨,而这之中居然好似还有着些许自责。
二人不知如此哑口无言地对视了多长时间,直到宇宁那僵硬地毫无表情变化的脸上再一次地流下了一滴泪水,将右眼下的那道衣带水般的泪痕再一次打湿,“日天你回来了啊……”她的语气完全不像是悲伤的样子,也没有兴奋,或者说,就是毫无感情,以一种比日常谈话中最平淡的语气还要再平淡一个等级的那种平淡,就像是丢失了所有感情一般。
日天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仍然只是愣在了那里。但是宇宁却忽然有了其他的动作,她迈开了步子,不再遮挡着那盏顶灯所照射的光线,让它笔直刺入了日天的眼睛。恍惚间宇宁已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虽然他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每次做出违妻子心的事情后,日天总是会说出那句“随你处置”,说的自己也有些厌烦了,但宇宁又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理解自己,最开始日天对此是感到轻松和欢愉,因为他认为这正是夫妻之间需要的那种互相接受对方某些缺点的过程,可到后来宇宁仍然是一味地接受、接受、再接受,没有给予日天一丝一毫的“惩罚”或是希望他改正的话语,让如今的日天每次犯错后心中甚至求着宇宁立刻马上想怎么骂自己、罚自己、打自己都行,这么多年来他看出了宇宁的心中已经积压了太多的怨念和愁绪,他希望宇宁快点爆发出来,就像一部老电影中女主悲伤到了极点,只是一个人在家中不理会任何外界干扰的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她的闺蜜支走了所有人,就像现在自己与宇宁一样的二人空间里,她猛力地摇晃着女主的身体,喊叫着求着她快点哭,将情绪发泄出来,那样一切都好了,而事实也是,女主在闺蜜的攻势下终于忍不住将所有的泪尽数泼洒,才让自己恢复了理智,现在的日天正有着和那个闺蜜一样的心思,他明明看出了宇宁的心中积怨已久,却就是不愿意以任何形式发泄出来,虽然她不知道,就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宇宁早已朝着这所房子、那顿饭,和长江,发泄了不知多少的怨念,虽然这些也完全不够将所有情绪全部清除,但也给了自己的心里腾出了不少的承受空间,就像是一台用了十年的电脑第一次清理垃圾文件一般,就是明知道不可能焕然一新的情况下,这也完全可以让她再一次恢复生机而已。
思考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已然站在自己身旁的宇宁身上,正当日天还奇怪她到底要做些什么,或者说他甚至希望接下来将要迎接的是一巴掌,亦或是一些其他形式的“家暴”,反正自己抗揍,愿意去忍受。但是宇宁却再一次的令他“失望”,因为她只是向餐桌中央那里俯下身,从那包抽纸中抽取了一张,对折了一次,然后给日天贴心地擦了擦因为放纵的吃相而导致占满荤油的嘴唇,边擦还边说着:“都说多少次了呀,吃饭的时候斯文一点,就算一个人吃饭也注意一点嘛,你看着衣服万一脏了还不是人家帮你洗。”她的眼角明明刚刚还流淌下一滴泪水,这会儿的语气又好像变得十分祥和甚至欢喜。
“…”日天没有发言,而是接受着宇宁不明所以地“关照”,心里满满的只有一个字:“啊???”
宇宁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像是擦干净了,她走到不远处将纸丢进了空无一物的垃圾桶,又重新走了回来。日天仍然是没有任何的动作,他根本就是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甚至感觉是不是在医院起猛了,实际上还在梦里什么的。
“你饿了也不会和人家说一声,我给你做点好的啊,用这种快餐一样的汤底料弄出来的又没有营养的。”
她仍然是那副语气,仍然是紧盯着日天的双眼,见日天愣在了那里不动,居然还反问起来:“吃呀,哎呀又没说你别吃了,日天你爱吃肯定好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忍了啊!”日天再也忍不住地将这份情绪也爆发了出来,他直接打断了宇宁的话语,随后用着怒喝一般的语气吼了一句,与此同时还猛地起身双手分别按在了宇宁的一侧肩膀上。
“啊…啊?”宇宁也不知是被吓到,还是疑惑于日天的话语,总之她只是轻轻地发出了疑问的语气词。
“啊什么!?我让你不要再忍了,你每次都纵容我,每一次都是,今天、昨天、这十几年都是,我每一次都说‘随你怎么处置’,你为什么就是把火气憋在心里,为什么就是不发泄出来!?”日天没忍住双手摇晃起宇宁的身子试图让她清醒清醒,接着他顿了一两秒后,选择直接握住了宇宁的右手,“快点,往这儿打,扇我,痛骂我啊!”他说着就将宇宁的右手掌要往自己的脸上迎,那宇宁没见过日天这种架势,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全身上下都在用力想将被日天控制住的右臂挣脱,至少也是尽力不要让日天的想法“得逞”。
“日天,日天,你干嘛啊,突然这样,我不要打你,我不想打你啊!干嘛要我打你啊?”
“快动手,把这些年对我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发泄出来就好了,别再忍着了!我求求你了啊!你快点…”日天话还没说完,却已经成功的将宇宁的手掌彻底拉了过来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但仍然握着宇宁右手腕的日天能够察觉出来,这一掌并不是因为宇宁一时的泄力才让自己能够强行打到自己一掌。这一掌,明显带着宇宁她顺着日天的力道,用着自己手臂力量加上日天自己的拉动,用双倍的力量打在了日天的左侧脸颊。
“呵…”日天察觉出了这一切,苦笑了一声,宇宁的表情从刚刚一瞬间的用力霎时间变回哀伤的全过程都被日天看在了眼里,她好像只是希望成全日天的那一下,从而装作没力气一般,实际上这么明显的用力,日天又怎会感觉不出来,“…对,就是这样,再用力一点,把我们相处三十年的全部都发泄吧。”
宇宁听到他说的话,疑惑了不过一秒便知道了刚刚根本没能瞒得了日天,她的表情忽的抽搐起来,看着日天又摆出了每次犯错都会摆出的那个充满了歉意的表情,本应该是感到真诚和改过自新的,现在的宇宁终于将这个表情当成一种用以掩饰的伪装,哪怕她知道日天确实是真诚的,可对于此时的她再也忍不了了,她听着日天的话语,甚至没在乎他其实已经开了口准备再说一句什么,只是再次“呃啊!!!”地尖叫起来,随后如日天愿以偿的对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扇了一掌接着一掌,左一下、右一下,就像上瘾了一般,好像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那日天却像个抖m一样,看着她这么愤怒地扇着自己,居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因为他知道,自己甘做一个沙包,做一个妻子的出气筒,任由她对自己发泄完,无论是对自己的心理,更是对妻子的心,都会减轻一个无与伦比的负担,而对于自己的肉体,也只是一点皮外伤,顶多是自己本就不用打肿就能充胖子的脸,要更胖一圈了而已。
被妻子久违的“家暴”了整整一分钟,宇宁一直在挥动自己的手臂,一直没停下。终于在这一分钟后,也许是打够了,也许是担心起日天那红肿的脸,也可能…就是单纯的累了歇一会儿,总之是停了手,并且喘起了粗气,看起来确实特别累的样子。
“嗯”日天也轻轻喘着气,趁着这个空档慢慢抬起了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侧脸,虽然那股疼痛还可以忍耐,但还是刺激了一下让他面部一抽,接下来的便是一股热浪传导向自己的手指上。
宇宁看他那一下疼痛的样子,眼神惊恐了一下,似乎是真的怕把日天打出什么重伤来,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久久没有继续动手。
“啊……”日天叹了一声,又重新盯着宇宁的双眼,并轻声问了一句:“打够了吗?”
宇宁没有回答。
日天等待了几秒没有回复,而他也猜到了宇宁大概率会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所以他在问完根本就没打算等到宇宁的回复,而是忽然出其不意地一双大手捧住了宇宁的脑袋,自己的脸也迎了上去,在宇宁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去反应的刹那间吻在了她自然的红唇上,而且没有轻易松口。宇宁被攻其不备,却只是拉过去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伸手挡了一下,可只是双手刚刚触碰到日天的身体,就极速地反应了过来,并将自己的那双小手撤了回去,就这样迎接着日天那同样是久违的那粗暴的爱意,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相识之后最热恋的高中一年级,日天不顾任何反抗地——虽然宇宁也没有任何的反抗——攻入宇宁的嘴中,不同于在教室的第一次亲吻只是浅尝辄止,他们都搅动着对方的舌头。
渐渐地,宇宁的身体感到有些无力而瘫软下来,这让日天的攻势愈发占据主导,他在宇宁的身子因为双腿的泄力而脱离自己亲吻的前一瞬间,用双手托住了她那娇小的身板,随后托着她的臀部就将她整个身子都抱了起来,宇宁也顺从地将双腿放在了日天的身体两侧,这样更方便日天的搂抱。而日天的下一步,便是一路捧着她的小身板朝着楼梯走了过去,宇宁通过余光看到日天背后的景象,也猜测到了正在前往的方向,但她没有一丝一毫地反抗,而是顺其“自然”地接受着这一切,而且他们的嘴唇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对方,直到日天一路走上三层,一手托着妻子一手伸出开门,进入卧室后向后盲蹬一脚重重地关上了门,随后会发生的事宇宁也大概知道了,也做好了“防冲击”的准备。果不其然,日天再一次用十分粗暴地方式,直接一个脱手,仍由她自由落体在了那柔软的床上,随后大跨步走到玻璃门那里,大手一张就将两边的窗帘一下子拉的严严实实,但没了外界的光照,日天又回头去打开了房间的灯,不知多少次,他们都不会关灯,也许就是为了能够一览对方的酮体。
那宇宁也早已知道了接下来到底该干嘛了,等日天开完灯回头,宇宁已然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而床头柜上,正杂乱地放着原本应该在她身上的衣物。
“宇宁…”日天的语气不是像往常一样的不怀好意,而是一种坦然,“我爱你…”他这样说着,走向了床铺那里……
上一次对宇宁说起这三个字,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次数多到数不清,但是这些年里仿佛这三个字更多地只是一个口头禅,或是一句应付,想来如此认真地对她说出这三个字的上一次,也许真的就是决定结婚的那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