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探望
“护士姐姐你好啊，那个…请问一下，有个叫黄玄的小朋友，是在这里挂水吗？”陈日天将车开到了黄乐然所告知他的那家离家不远的医院，刚进去就四处问护士或者医生急诊输液室在哪里，可算是让他给找到了，进门就叫住了一个年轻一些的护士。
那护士也是尽职尽责，听说了名字之后，马上查询了一下平板上的资料，“黄…玄，玄幻的玄是吧？”
“啊，对对对！”
“在里面，114号，病床那里。”
“哦，谢谢啊！”陈日天得知后立马要向前冲去。
“诶，”护士却在这时忽然又叫住了他，而且她的问题还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他爸爸吗？”
“我…”他愣了一瞬间，那个“是”字挂在嘴边差一点就说了出口，“我…不是，我是他叔叔。”
“哦，行，就在右手边那里面。”看来护士也就是随口问一句，并不是真的要探出个什么虚实。
陈日天看那护士就撂下一句“哦”便回头离开了，心中骂骂咧咧地让他白紧张了半天，不过这会儿还是快去照看孩子要紧，他也就没有过多的停留，立刻就向刚刚护士所指的方向走去。不得不说这个医院的规模是真的大，光这一个急诊输液室就有将近三百平米，哪怕是给予病人卧床输液的床位，都一眼望不完。看来黄乐然也是真的担心孩子的身体，也是因为财力充足，才选择了如此宏大而先进的医院。
左顾右盼，一个床号接着一个床号地寻找，终于是看见了一个床位上躺着一个满头是汗，还急促着呼吸的小男孩，额头上放着一块白色的湿毛巾，而右手手背上刺入皮肤的针管正连着上方的药品。一旁正坐着一位身着家居服的女人，背对着自己，俯着腰不断地为孩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左手握住了孩子的左手腕，好像生怕他的脉搏停止了一般。
陈日天心中的石头已经放下去了一半了，因为小男孩的这张脸，和一旁女人的发型与身形，必然是黄玄和黄乐然了，再抬眼看了看床位明晃晃地显示着“114号”。
“呼…”他先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浮现出释然的一笑，这才开了口：“黄乐然。”
正专心照顾儿子的黄乐然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还呼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虽然深层意识中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可肢体还是不知为何愣神了好几秒，还不是很流畅地转过了头。陈日天这才看清她的双眼也是通红的。虽然戴着口罩，但这并不妨碍黄乐然一眼认出他来。
二人对视了许久，黄乐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所措，而陈日天却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底该怎么继续才好。
只是下一刻，黄乐然像箭一样飞了过来，直接搂住了陈日天的身体，有些放声的哭了出来，“你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她两只小手放在陈日天的背后，紧紧地搂着他，也许是身高的缘故，她没有像宇宁一样扑在陈日天的怀里，而是将脑袋依偎在了他的肩膀上，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了，就这样把眼泪流在陈日天的大衣上，也不知是不是陈日天戴着口罩不会被认出身份的原因，黄乐然也毫不在乎这样是否会被有心之人所拍下来大做文章。
可是陈日天还是在乎的，更何况他来此的目的并不是来见本不是自己爱人的黄乐然，甚至从心里还有些抵触她，可毕竟这也是她的孩子，陈日天还是伸手抚了抚黄乐然的后背，嘴里说着：“好了，好了，别担心我了，快让我看看孩子吧。”只是他说了这些也不知够不够，还是将自己和她事实上的处境用尽可能低的声音说了出口：“而且你这样抱着我，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乱啊，我知道你很悲伤，可是为了以后我还能好好照顾儿子，冷静一点行事，可以吗？”
“嗯…嗯。”也不知黄乐然是真心想让陈日天早点放下心，还是理解了自己根本不是陈日天所关心的对象，总之她最后紧紧搂抱了一下，便松开了怀抱向后撤了一两步，用衣袖抹了抹满脸的泪水。
陈日天一边缓步向前走去，还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抹干了肩膀上湿漉漉的水，坐在了方才黄乐然所坐的那个位子上，将左手所持的那个保温袋放在了前面的床头柜上。黄乐然没了座位，只好站在陈日天的身后。
陈日天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小包面巾纸，抽出一张后摊开，像刚刚的黄乐然一样给黄玄擦去了脸颊上渗出的汗液，只是看着他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呼喊他的名字也没有回复，看来都这么久了还处于昏迷状态，是特别严重高烧了，但即便知道如此，陈日天也不是神仙道士，也不能施展什么仙术，只是空有着万贯家财，如今却也仍然手足无措。
正在二人都犹豫到底该做些什么时，黄乐然终于注意到了陈日天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保温袋，不禁发起了疑惑：“陈…陈总，那袋子里的…是什么啊？”
“啊？”陈日天虽然知道了她在说什么，还是下意识地撇过头看了一眼，“哦哦，这是…你宇宁姐给我烧的菜和汤。”
听到他这么说的黄乐然本来只是“嗯”了一声，才刚刚想谢谢刘宇宁的关心，这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陈总…宇…宇宁姐她，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啊？”陈日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按理说就算将这一事实告诉她也没有什么大碍，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陈日天的内心呼喊着，让他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虽然陈日天自己也想不到到底为什么，唯一可能的一种原因也许就是生怕她这个“秘”书又将这件事主动和刘宇宁又是坦白又是道歉的，恐怕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最终还是再一次掩盖了真相，其实说了这么久，实际上他也就思考了几秒钟而已。
“哦哦，不是。”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些，“她不知道的，我哪会让她知道啊是吧。就是…这个点不也该吃饭了吗，我想了想还是骗了她，说我公司有点事要去，正好，把做好的菜给我装了起来让我带过去吃，也就正好，我带过来，给黄玄尝尝。”
“哦…是这样啊，谢…谢谢陈总。”黄乐然变得有些腼腆。
“对了，医生那里怎么说？”
“医生给他测量的，烧到了40度，赶快给他开了药让我抱着孩子去输液，那会儿正在等电梯的时候，就给你打电话了…”
陈日天想象了一下黄乐然一个瘦弱的女子一个人捧着五岁的孩子在医院里上下奔波的画面，好像能理解到她的无助了，只是不免又有了新的问题：“你也是真想不到，孩子都昏过去了，你也不把保姆叫上？”
“哎呀，我当时急嘛，而且他在家一开始只是没力气，出门上车都是我扶着他就好了的，但是来的路上他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不动了嘛，我还以为孩子睡着了，结果到医院怎么唤唤不醒，医生再一看，就知道是…是昏迷了。”
“噢——”陈日天凝重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啊，那确实苦了你了，那抱歉啊，当时好像骂了你两句。”
“没…没有，不用，我也理解您的焦急。”黄乐然仍然在腼腆，“那…陈总，那些饭菜，是现在吃吗？我看您应该也饿了，不然您就吃吧，不用担心我的。”
“放屁，”陈日天厉声呵斥道，虽然音量没有多大，“你在想什么，这是带给黄玄的，是我特意留着给孩子的。”
“啊…抱歉抱歉，陈总，我不是故意曲解的。”
“你这个人，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陈日天终于讲出了这些天一直有的顾虑，“你最近在我面前越来越不会说话，而且，各种你原来作为一个过关的助理都应该有的洞察力、语言组织能力，甚至是智商，只要在我面前，这些能力就跟被谁限制了一般，各种无脑的行为一次又一次的犯出来。”
“啊…啊？”黄乐然被他这些话说的有些迷惑，她自己当然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
“啊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啊，你最近是怎么了，养孩子养傻了？”陈日天继续追问道。
“有…有吗…抱歉陈总，我真的没感觉到，但是如果真的麻烦到了您，也真的很抱歉。”
“唉…”陈日天叹了声气，“你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就是麻烦到了我，看你在工作上的表现，还是十分过关的，就是每次与我对话的时候…就会变得像个傻姑娘一样。”
“啊？这样啊…”黄乐然听到他是这样描述自己行径的，好像心中有了可能的答案，“那…那可能是因为…”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也有我的猜测，看看和你所想的一不一样啊。”
“嗯嗯，陈总您讲。”
“我觉得，你就是发q…呃——你就是恋爱脑越来越重了。”
“恋爱脑…这是…好多年前的词了。”
“对啊，放现在不知道年轻人还懂不懂了。我知道，你啊，到现在还喜欢着我对不对？”
黄乐然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她点了点头。
“但是你又得不到我，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和我所生的孩子，却还是得不到我的肉体，更别说得到我的心了，是吧。我能看出这五年来，你总是故意寻找机会向我示爱，可都被我无意的忽视，其实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或许一开始我会疑惑，但后来我也逐渐看出来了，我知道你仍然非常喜欢我，可是…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这不是我‘有你宇宁姐’的事，而是我根本就不爱你啊。”
黄乐然许久没有被陈日天如此直接的拒绝过，一时间有些心如死灰之感，再加上刚刚经历儿子重病在床，她不知道该不该哭出来，明明这一切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自己破坏了陈日天与妻子的和谐，是自己让陈日天在顾着家庭时还要在乎这里的儿子。想明白了这些，她也没有选择流泪，只是抬头凝望着天花板，静静思索着自己因为冲动而犯下的错，明明是想更进一步的靠近所喜欢的人，却只是让他越来越抵触自己。
陈日天虽然无从得知黄乐然心中所想，却仍然能看出她抬头仰望是在思考着些什么，也就没有打扰她的冥想，只是将目光重新转回了气息好像平静了一些的黄玄身上。面对自己的儿子，陈日天还是伸出他身为父亲那仿佛能握住风浪的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儿子那柔嫩又水润的肌肤，仿佛自己急躁的内心也因此平静下来，只是那藏不住的高温，还是让他保留着一丝紧张。
“黄乐然，”他等待了一分钟，才重新叫了秘书的名字，“我问你，我今天这样对你说话，黄玄也不知道我是他的谁，那你日后…会不会找机会，因爱生恨，报复我啊？”
黄乐然听他这么说自己，都吓坏了，也不去想起他什么有的没的，赶忙就辩解起来：“不不不，怎么会呢！陈总您对我有大恩，我怎么会寻思着报复您呢？陈总您想多了，真的，我…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难道说，陈总您对我的行为产生怀疑了吗？您说，我都改…”
“啊好了好了，你看看你，我刚说完你的毛病，又来了吧。我就随口说一下嘛，就是我最近看到一些剧情，就是什么女人爱着一个男的，为了追他把他所爱过的所有女人全都杀了…”
“不不不！我才不会，陈总…我真的，您…”
只是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说辞才能让陈日天打消顾虑，却被孩子突如其来的急促呼吸声打断，他明明刚刚才缓和的喘息，这会儿又变得好像极度困难似的。
这无疑引起了他父母二人的关注，可无论是怎样的安抚亦或是给他重新换了一块冷敷的毛巾，依然无济于事。正心急如焚他们却忽然听见黄玄好像在咕哝着什么，他们瞬间安静下来，在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那种状态下，他们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黄玄正在嘴里不停重复着一个词：“爸爸。”
二人愣住了，对视了几秒，好似在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似的，可黄玄说的声音也变大了一点点，这让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承认这不是幻听。
“陈总…日天，你就…成全他一下吧…”黄乐然不禁犯着口吃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
“爸…爸…”看着黄玄那好似奄奄一息的样子，陈日天再也藏匿不住心中的情绪，他双手将黄玄的小手握在掌心，俯下了身，将头轻轻放在了儿子的小身板上，用着只有他和黄乐然能听见的音量说着：
“爸爸在这儿，爸爸来看你了，我的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