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旁观
柳荀枫和邓公公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只靠听觉和感官就能猜到，这里是他们打小生活的老家。
邓公公臂弯处的拂尘一挥，放到左边，纳闷道：“昙苇被云溪谷的谁救了？”
柳荀枫摇头表示不明，继续旁观。
体内被阎殷教教徒中下邪术蛊毒，侵扰着中蛊之人的经脉丹田，五脏六腑，导致昙苇全身麻痹，暂且无力动弹，甚至影响到视力。
眼中模糊的彩色画面，与完全漆境的空间来回切换。
柳荀枫借着昙苇薄弱的视力，见一金发男捏银，扎在‘他们’头上，柳荀枫明了，这是给昙苇逼毒、治病。
金发男身旁还立着一名打手——打手身形娇小，面戴轻纱，似乎是女子，但又好像是个男的，“她”为金发男送针送药擦细汗，眼前又一次落下黑幕。
昙苇认定，把他从阎殷教救出来的人，还有带他进入环山碧桃的仙境之地，细心照顾他的人是同一个，昙苇深深触动。
好想看清他的面容……
柳荀枫邓公公奋力摇头，那是昙苇心声，与自己无关！
慢慢地，全谷上下都知道村里多了个半大的小瞎子，偶尔有好心妇人做完饭，分一些给隔壁小瞎子以及照顾他的青年，青年满怀感激，欣欣然接受，小瞎子却觉得妇人把他当条狗投喂猪食，自认在羞辱他，来一个打跑一个，从此无人靠近这片僻静小木屋。
这样多好，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好景不长，昙苇听隔壁老王和他夫人谈论说，金发男太白尊者有一名女弟子，长得可漂亮了，而这件事，照顾他的青年从没和他提过，他醋了。
很想质问，可昙苇又怂。
不久又听说金发男收了一名男弟子，专习玄术，昙苇又醋了。
对待照顾他的恩公冷暴力好几天，恩公觉得莫名其妙，百般讨好，昙苇都不愿开口。
令昙苇彻头彻尾破大防的事，金发男疑似还想收一学医弟子，把多年研究出来的医学药理知识传授后人。
昙苇靠感官找到了照顾他的恩公，厉声质问，他这才回过神，原来昙苇这久冷暴力是在气这个，他唯唯诺诺支支吾吾，最后选择沉默。
柳荀枫觉得奇怪，师傅为人向来大方洒脱，从未见他老人家有半点怯场，灵光电闪，柳荀枫心中想到一答案。
莫非……有人顶着师傅名头欺骗小瞎子昙苇！
若真是这样，昙苇比以往更可怜了。
“听说你想要老身收你做徒弟？”
黑暗里闯入带笑的话音，毕竟在昙苇意识里，无法像现实那般辨认声音何人。
昙苇愣了愣，警觉道：“你是谁！”
“你隔壁老王说啊，你哭着闹着要老身收你为徒，你还问老身是谁？”
老人般和蔼可亲的语气，不消猜了，这是咱师傅——太白尊者。
昙苇对太白尊者防范意识贼强，好似不认识，柳荀枫断定，果然如此。
“收你没问题，不过学费可不低。小朋友，你家大人呢？老身可以给你们打个折扣。”
昙苇完全听不懂，认为这陌生大叔是个拐卖儿童的大坏蛋，恶狠狠踢了他脚跟，他一怒之下，把昙苇当石子瓢进水里，这一幕正好被一小男孩撞见，惊叫：“大师！”
柳荀枫听出这小男孩是自己小时候的声音，乍一想，当初还没成为太白尊者徒弟时，在小溪边恰巧撞见太白尊者把一小瞎子砸进湖里，一点不手软。
太白尊者与小时候的柳荀枫两眼对视，比柳荀枫本人还要惊慌失措。
“你该不会认为老身欺负小朋友吧！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老身在欺负小朋友？！！”
不消解释，当时的柳荀枫就是这么认为，而且有几次都撞见太白尊者把五、六岁大的昙苇桎梏在膝头，抬手狠狠打他屁屁，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教训着不听话的叛逆小儿子。
柳荀枫当年认为师傅不喜欢昙苇，现在从昙苇的视角来看，真相大白了，从始至终都是昙苇先挑起导火线，在师傅茶水或饭菜里投毒、掺老鼠药；亦或在师傅藤椅座上放图钉，师傅这才抡起棍子管教他。
柳荀枫在昙苇意识世界旁观了一阵，揉了揉太阳穴，当年错怪师傅了。
又过几天，昙苇习惯了黑暗，就算不用竹竿挑路也能找到云溪谷斗武场。
昙苇一直认为照顾他的人是太白尊者，可真正的太白尊者本尊却被他当成了欺凌弱小的坏蛋大叔。
昙苇听到隔壁一家又论，太白尊者决心只招一人入门，可人人都想成为他的真传弟子，索性来一场比武收徒大赛。
各家小公子闻风而来，接二连三围攻昙苇，他们不是想自己博取名额，而是暗助云溪谷小少主柳荀枫取胜，故而以身为盾，为小少主铺出一条平坦道路，可他们毫无功法，怎可能敌得过身怀绝技的昙苇。
最后，年龄相仿的柳荀枫和昙苇站在斗武场上，转眼把柳荀枫打的节节后退，挑出场外，胜负已分，本以为可以成为太白尊者徒弟，可事实终不尽人意。
太白尊者从某个方向飞来，偏生这时，昙苇视力有了些许清明，见金发男火气很冲，提着柳荀枫后衣领飞走了。
这一幕，现在的柳荀枫陡然想起，当年不知谁在瞎传师傅召开比武收徒大会。
而师傅恼怒出场，臭骂自己刚交完学费就逃学，愧对谷主良苦栽培，为师定要替谷主好生管教…
事后从父亲口里得知，太白尊者压根就没说过要什么比武招收徒，他又不是名门正派，给得起学费，就算毫无慧根的傻子，师傅也愿收。
因为这件事，柳荀枫对昙苇过意不去，得了啥好东西都给昙苇，昙苇面上笑嘻嘻，心里恨之入骨。
过了半个月，昙苇决意从云溪谷消失，再出现就是悬梁自缢的场面。
他在世外好不容易寻到和自己体型面貌极相似的小儿，杀了，尸首伪装成昙苇自己，伪装着实高明，人人都以为昙苇真的死了，正中昙苇下怀。
他眼睛总是时明时暗，每次眼睛明亮时，都错开与他恩公见面的机会，他不甘心。
这一次，他躲在林中，终于等到视力最清晰的时刻，见三姐弟还有一穿着朴素的青年，在他坟前哭的死去活来，而金发男却一脸懵逼，盯着墓碑扫了又扫。
当初太白尊者为他取名昙苇，他不愿要，非说自己无名氏，墓碑上自然刻着“无名氏之墓”。
师傅极其古怪的挠挠头，好似不认识死者是谁，以为是自己三小徒弟养的阿猫阿狗吧，师傅便好生安慰了他徒弟们，这更加惹恼了昙苇。
愤恨至极，心寒至极，不知何故，昙苇双目彻底失明，他心灰意冷的离开了云溪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