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自顾自骂，谁鸟
凉亭之上缠枝叶茂，粗细藤条盘绕着朱木梁柱，周遭花香飘逸，鸟语莺歌，明明一幅祥和婳祎之境，反之充满了压抑逼仄之感，逼得人踧踖不安。
沉静良久，柳荀枫手酸腿麻，萧琰却不置一言，只能继续跪着。
“那里很脏，怕染了你的衣摆。”
可算开口了。柳荀枫掀起乌黑浓密的长睫，扑棱扑棱，透着恳切与请求。
萧琰偏过脸，凌厉的侧颜锋芒而柔韧，余光瞥在他身上，非高高在上之态，而是以柔和忧郁的目光，静静斜视着他。
萧琰叹转身，“你确定吗？”
有戏。
柳荀枫轻轻点头，表现乖巧懂事得很，拒绝他心里反倒过意不去。
“好，应你就是。”
“谢陛下。”
被萧琰扶起时，久跪的双腿霎时酸软，一头栽进萧琰怀里。
“不至于激动到投怀送抱。”
萧琰顺手将他扶正，他没有言语，只无声浅笑以表歉意。
清凉的和风徐徐掠过，长发掩面。
萧琰抬指将他飘飘然凌乱的墨发整在脑后，指尖撩开最后几缕青丝，清冷绝尘的面孔展露眼前，心想枫儿似乎并不低处这一行为，是不是可以…
萧琰试探性凑近了脸，欲在对方樱桃般粉润的小嘴盖上一印章，生生吻了一嘴空气，萧琰眨了眨眼，好吧。
应下他请求，他有地方可去了，扭头就走，毫无半分留恋，大抵是有多不乐意待在自己寝殿。
——
风和日丽万里晴空的天际，不知不觉间，四面八方翻滚而来乌压压的黑云，城郊百姓忙里忙外收拾摊位，知道即将会有一场暴雨降临。
城郊之外，山势险峻。一辆马车疾驰穿梭在狂风肆虐中，车厢摇摆不定，随时有坠崖危险，车速却不减反增，因为后头追来十几身法矫健的黑衣蒙巾人。
马车停滞，马啼嘶鸣。
头戴草帽，身裹麻衣的车夫扬起凶神，竟意想不到的帅——肩宽窄腰，剑眉星目。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微微颤栗，唇齿紧绷，戒备极强地握紧掌心里都马鞭，然，俊俏车夫挪动上半身，挡住了黑衣人对车厢帘缝之内窥探。
车夫：“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手持长刀，绕着马车打转，并未一人作答复，他道：“追了那么久，不累吗？”
静了几秒，还是没人回答。
车夫：“你们主上不会是萧琰那狗皇帝吧，哈哈，一个不受世人待见，克死大皇子二皇子和太子殿下的怪胎畜生，居然当上你们的君王？不怕他报复你们吗？”
“…喔！你们怕不是忘了，萧琰未成君王前，还只是一个人人喊打的混血小皇子，我记得有一日，众臣长跪金銮殿长阶不起，祈求你们先帝赐死灾星萧琰，而宫外就更加热闹了，有位教书先生，带着自己学生游街，他们慷慨激昂地呼吁，要将萧琰献祭给……”
想想都觉着好笑，而他也笑出了声，歪着嘴讥讽，“当日你们怎么待他，你以为他会放过你们？放过世人？哈哈哈哈太天真了……天启大难，北麓必亡！”
声音铿锵有力，惊动了树梢鸦雀，它们展翅扑棱在天边。
终于有黑衣人压不住情绪，刚抬指骂一声你，还没来得及骂出长街脏话，就被一带着玉镯子的素手打了下去。
那黑衣人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见有人打他，火气更甚，就算是同伴他也要唾骂几句，心里才舒坦，扭过头，眼神变了变，秒怂低头退后。
“你是他们老大？”
俊俏车夫上下打量走上来的人，是名女子，虽然穿着普遍的黑衣罩面，还是秀出她曼妙身材，哪怕裹着宽松黑布，两条欣长的大美腿着实醒目。
她鹰隼般犀利的眉眼，晕染了亮晶晶的胭脂料色，绝对是上等美人。
此女正是柳荀枫邓公公家大师姐，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最强女剑仙，秋雨剑主落花辞。
听小师弟说，他们窝点在城郊某处密林之地，她不过是闲着无聊去找俩师弟的老乡干架，路途碰到黑马奔驰的阿梨，她认出那是太医院丫鬟。
之前她有偷偷潜入太医院找师弟一起去集市闹事，师弟没找着，被一群小青年和家丁当贼满院追着打，也在那时，她记住了追着最凶最卖力的丫鬟阿梨。
太医院丫鬟出现在这里，女人第六感告诉她，小师弟出事了！
一跃轻功追上，自我介绍好久才让阿梨相信她们是自己人。
从阿梨嘴边得知柳荀枫被抓，一拍大腿飞鸽传书给远在不知名村的师傅，请他老人家出山同去劫狱，中途被一支羽箭把鸽子射穿，射箭者是柳如飞，落花辞不予计较。
丫鬟赶忙把柳荀枫的话带给云溪谷小分队柳首领，让他即刻动身拦截舒贵妃马轿。
师弟福大命大自会化险为夷，先不救师弟了。
落花辞单纯觉得好玩，积极参与拦截队伍，一路上都有好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身傍护卫极速行驶，都是些混搅眼线的障眼法。
落花辞带团一路劈荆斩刺，终于找到一辆令那些守卫拿命拥护的马车，她断定里面是舒芯沅正主没错了。
打败护卫，仅剩车夫独挡大敌。
落花辞摸着被黑巾覆盖的下颌，心想什么情况，当今圣上还有那么凄惨的经历？上次见过圣上，神龙护体，孤高自傲，完全看不出有卑微过，怕不是这帅哥唬人的。
落花辞道：“方才听公子叫骂当朝天启以及当今圣上，莫非公子不是北麓国人？”
俊俏车夫蹙眉，警惕地瞅了瞅她，听她话里意思，她们好像不是萧琰党，那她们又是何方神圣，是敌是友？
“是谁派你们来截我的！”
“老娘问，你答。北麓国人，是还不是。”
“是不是与你无关！让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既然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是外来细作，不过…”
落花辞鹰眼里透着不爽，“老娘前两日被人甩了，心情很不好，念你长得好，想活命就乖乖做老娘压寨夫君，而你身后的姑娘也得留下！”
默在最前方，被人忽视许久的柳如飞，无奈扶额，怎么和少主沾边的关系人物，都是些脑残显眼包——比如云溪谷第一玄术师柳锦山，来趟京城，弃了本事，摇身一变成了后宫总管阉货…
车夫急切想离开这里，不愿多废口舌，拔剑相向。
落花辞侧身一闪，不屑与车夫三脚猫功夫过招，长腿一转，把人踢给了柳如飞，回头看一眼，他俩身形缠斗，功夫不相上下 。
哗啦——
落花辞一把扯下了车厢上的帘子，蓦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