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早慧的曹昂
曹操一生中最大的挫折不是赤壁烽火,也不是割须断袍,而是宛城之战。
在这处不起眼的小城,曹操为自己的软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世戏称为“一炮害三贤”。
但那是公元197年的事情,距离现在还有近二十年的时间。
此时的曹操正处于人生最为志得意满的时期,仕途在家族安排下顺风顺水,家有贤妻经营内室,膝下有长子承欢。
可以说此时的曹操俨然是一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有志青年。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自己的长子太过顽劣了些。
曹操的长子名为曹昂,曹昂本是侍妾刘夫人所出,但刘夫人早亡因此由正室丁夫人抚养。
丁夫人十分珍视这个过继来的儿子,毫不夸张的说完全是视若己出,如心头肉一般捧着。
宛城之战后,丁夫人更是因曹昂之死十分怨恨曹操,甚至变相“休夫”,
哪怕曹操亲自到丁夫人娘家道歉也没有得到她的原谅,这也成了曹操至死也不能释怀的憾事。
因为曹操出仕于洛阳北部尉的缘故,再加上曹嵩有意让孙子远离京城这口油锅,曹昂平时被养在谯县老家,平日里与曹操难得一见。
对于这个久未归家的“负心汉”,五岁的曹昂直接给他老爹送了份大礼——粪便沐浴。
对于这独特的欢迎仪式,哪怕曹操再怎么喜爱这个长子也不由得掏出了腰带,准备让他长长记性。但却被曹嵩和丁夫人以无心之过拦了下来。
“你小时候不还和袁家小子一起去偷看人家寡妇沐浴,我替你按下了,你又怎么能对昂儿如此苛责?”曹嵩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难得拿出父亲的威严。
一旁丁夫人闻言更是凤目微张,一边安抚曹昂一边紧紧地盯着曹操,似乎在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面临老爹和媳妇的双重夹击,曹操面露囧色,也顾不得收拾曹昂,只得放下手中的腰带,汗涔涔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曹嵩出面打了个圆场,开口说道。“阿瞒,你先去换洗一番再来请安吧。”
曹操如获大赦连忙退去更衣室洗浴换衣,丁夫人见公公有意开脱,而且冤家已经走了,她自然也不再会久驻,微微施礼告别便领着曹昂离开。
丁夫人和曹昂走到后院,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道。
“昂儿,今天为何这般捉弄你爹?”
曹昂自幼由其抚养,丁,丁夫人对于曹昂的脾性自然颇为了解,虽说平时曹昂也不大安分但也不会如此迫害别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爹啊,我只看到一个黑矮冬瓜在后花园欺负您,我气不过,这才让炉子去准备了这些。”
曹昂面带委屈,低着头开口回答道。
丁夫人听罢,面色微红,立马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今天上午时分,曹操突然从京都返家,那时曹昂被安排去学堂听课,因此未与其相见。
曹操返家见了丁夫人,小别胜新婚,久旱逢甘霖,自然是想念的紧,难免有些上下其手,这却被曹昂意外撞破。
曹昂年纪小,平时又与曹操很少相见,不大记得父亲样貌。母亲被欺负自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理,可他年龄尚小体型也没发育完全,单凭武力十个曹昂也不是曹操对手。所以才想到这么个阴损的主意。
丁夫人脸色微红,心里却是十分欢喜,不愧是她的好儿子,暗自开脱道“这曹阿瞒在外面风流,冷落了她们母子,有此报应也是活该。”
不过明面上丁夫人还是开口教育说“以后切不可如此胡闹,孝悌之义不可废,还有不能再叫你爹黑矮冬瓜。”
“孩儿知道了。”
对于母亲的教诲,曹昂自然是满口应下。丁夫人见此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曹昂回屋用膳。
丁夫人出身于大族,见识不凡,曹操突然从京都归来必然是有要事与公公商议,因此她不会如小女子一般纠缠,耽误其正事,至于长叙夫妻之情自然有的是时间。
这边丁夫人按下心中杂绪,但曹昂却在一直盘算自己的小九九。
曹昂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他对丁夫人所言句句为真,但也隐瞒了一些东西,比如他是认得曹操的。
之所以还是恶意整他,曹昂表示完全是为了自己和母亲出气。
从四岁开始接触子史经集开始,曹昂的脑海便开始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和知识,这些知识驳杂碎片化,有些很难理解,有些却非常容易读取吸收。
在这些记忆中曹昂仿佛在旁观另一个人的生活剪影,但却有一种亲身体悟的感觉。
而最近一段时间里曹昂莫名接触到一段信息,大致内容是自己因堂兄弟给父亲拉皮条而身死,母亲丁夫人也因此返回娘家守活寡。
在曹昂朴素的认知中就是曹操这个色胚让母亲受了委屈。这让爱护丁夫人的曹昂十分愤恨,暗暗发誓要让老爹长长记性。
于是在曹操回来后就给他安排了“粪便沐浴”套餐服务。
曹操心理那叫一个苦啊,自己先是得罪权贵明升暗降,后因堂妹夫受宦官之祸被罢免,现在返家又如此晦气,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是志得意满的曹操第一次感受到仕途坎坷。
不过曹嵩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这位当朝大司农,未来的三公太尉敏锐的觉察到朝局变化,灵帝荒淫贪财,以宦官为爪牙大肆敛财,宦官专权,世家大族,外戚公卿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曹嵩甚至可以预见一旦灵帝驾崩,朝中随时可能爆发政治火拼。
曹家以曹腾入宫为宦官起势,曹嵩则是门荫入仕,官至九卿,位高权重,到了曹操这一代也算是有了世家雏形。这种天然的优势在当前局势下无疑是两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曹嵩这个老油条不粘锅自然无碍,可是曹操却是初入仕途,做事激进,很有可能在不觉间被人拿来当枪使,最后强行把曹家绑在某一派系的战车上。
所以必须吃吃苦头修养心性,曹操赋闲回来修养其实也有曹嵩的暗中示意。
不然凭他们曹家的权势地位,除非曹操冲撞圣驾,最多也不过是贬谪下放还不至于退出官场。
“那孩儿该如何自处?”
曹嵩的简单几句点拨对于曹操而言不亚于拨云见月,对于父亲也更为服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去把昂儿叫来。”
曹嵩并没有急于回答曹操的问题,而是吩咐侍婢至后院将曹昂叫来。
曹操虽不解起意但还是安分守己,静待下文。
“孙儿见过爷爷,见过……父亲。”
不多时,曹昂自后院赶来,恭敬地给两位长辈见礼。
一看到曹昂,曹操就莫名闻到一股骚臭之气,虽然知道那是心理作祟,但拳头还是不觉间硬了。
“昂儿,爷爷问你,如果你以后过得不太如意,你该怎么办?”曹嵩慈祥地看向自己的宝贝孙子,期待着他的回答。
“爷爷,谁让我过得不如意我就揍谁,谁让我们曹家过得不如意我就喊上炉子一起揍他。”
曹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如果你打不过他呢,如果我们曹家打不过他呢。”曹嵩继续引导道。
“打不过?是袁家吗?袁隗那个老家伙?还是杨家?杨赐老头?那的确打不过,咱们只能装孙子了。”
曹昂反应极快,立马脱口而出几个当朝权贵的名字。曹操对于曹昂的机敏和洞察时势很是满意,但对于后面的言论却是十分反感,堂堂男儿怎么能如此懦弱。
但曹嵩却不甚在意,他摆了摆手压制住想要借机教训曹昂的曹操,继续开口问道。
“昂儿,仅限于此吗?”
“那肯定不啊,巅峰时刻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他们袁家,杨家再厉害也不可能永远鼎盛。
就是当年的吕氏诸王不也在吕后去世后被尽数诛灭,我先猥琐发育等,那些欺负我的家伙露出疲态,咱就叫上私兵重拳出击,这个就叫屈身安命,以待天时。”
曹昂在得到祖父的的鼓励后,继续侃侃而谈,毕竟是孩子心性把心里话一股脑全给倒了出来。
这番有些怪异的言论让曹嵩面上笑容更甚,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好了,下去吧。”
曹昂闻言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曹操,见黑矮冬瓜陷入沉思,无暇关注自己,于是连忙逃离客厅。
“阿瞒,懂了吗?”曹嵩目送孙儿离去,再次把问题抛给曹操,曹操回过神来,面色肃穆,点了点头。
“孩儿懂了。”
曹嵩明白有些东西自己点到为止即可,具体还要曹操自己体悟,所以不再在这个话题停留,而是话锋一转提到另一件事。
“阿瞒,听说你最近有意再纳一房?”
这有意无意的言论登时让曹操直冒冷汗,自己与卞姬相识不过数日,就连自己的侍从也没有几人知道,他老爹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你自己把握分寸,但有一点你且须记住吾家麒麟儿已定,曹家切不可家宅不宁。”
话音落下,曹嵩也不再等曹操回答,径直离开,只留曹操一人思索。
曹家起势于大宦官曹腾,曹嵩更是进位大司农,日后运作一番未尝不可登顶三公之位,但曹家在某些真正的顶级世家来说依旧是阉丑之后,不入名流。
这是曹嵩的心结,他一心想要曹家成为顶级世家,因此苦心经营。
成为顶级世家最起码要有百年积累,父亲曹腾起势,他曹嵩负责奠基,而曹操则需要乘风而起,最后交由曹昂积累底蕴。
这一切的前提是曹家不能自乱阵脚,最起码要谨守嫡庶有序。
他这个长孙年纪虽幼,但却机敏聪慧,异于常人,实乃上人之资,日后若是无意外必是曹家柱石。
曹操的脾性曹嵩还是了解的,在外面留恋花丛这些都无伤大雅,曹嵩也不打算干涉,但如因此冷落正室,甚至产生废嫡立庶的想法曹嵩是绝不可能允许的,因此才有了今日的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