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开往远方
“呸!”,丁晓光被边上唠嗑的大妈吐痰的声势给拽回了现实。
上车的讯息也正好公告,候车室座位上坐着的,躺着的,趴着的旅客,一下子全都被点醒,纷纷以各种姿态挤进入站的队伍里。骚动的人群把丁晓光从回忆里生生地拔了出来,待他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搓了搓脸,起身拖着行李箱,挤上了火车,睡上了硬卧。
车厢里也显得十分拥挤,丁晓光睡的是中铺,这铺位倒还可以接受,没法接受的是上下铺的铺友。下铺是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大概五六岁的女儿,上铺是一个两百来斤的胖大叔。丁晓光虽然对小孩无任何恶意,但向来不喜欢坐车时身边有小孩出没。和往常一样,这次的小孩依旧是个熊孩子。丁晓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早已充满了睡意,但奈何下铺的小孩毫无睡意,折腾个没完没了,孩儿她妈也毫不加以阻止,手机里斗着地主,还开着外放。周遭几位铺友都是侧眼加咳嗽,眼睛就快侧成斜眼,嗓子都要咳出来了,也没有起到一丁点效果。倒是丁晓光的上铺发飙了,一声大喝,熊孩子瞬间被治住,孩儿她妈正想反击,抬头一瞅,被胖大叔悬在半空中硕大且狰狞的脸庞给镇住了。娘俩再也不敢吱声,拾掇拾掇,安静睡去。大叔这一喝,也把丁晓光震的睡意全无,更为不安的是,丁晓光总担心上铺可能随时要塌下来。这火车安排铺位要是能考虑到体重那就好了。
比起上铺要塌下来带来的不安,还有一个原因也令丁晓光十分不安,那就是大叔的臭脚。塌下来是一瞬间的事,而臭脚味弥漫是整宿的事。这让他很郁闷。
臭脚仿佛是火车卧铺的一种另类文化,但臭脚不可耻,可耻的是还把臭脚露出来让大家都接受“熏陶”,那就不仅仅只是臭脚的问题了,那还是臭不要脸的问题。
正当丁晓光沉浸在郁闷之中,不知如何缓解内心的惆怅之时,上铺如雷鸣般的鼾声已经开始响了起来。那韵律,时而如喇叭,时而如哨子,时而如二胡,一人就组了个乐队,交响不断,这就令他更加郁闷了。
丁晓光是一个对不良现象会迸发极度愤懑的人,但愤懑也只保留在自己内心,随它翻江倒海,散发到面部的情绪是毫无情绪,波澜不惊。
丁晓光的愤懑好似与生俱来,过去的他,还没有现在这么怂。很久以前的他,那是有愤必发。有好多的事实都能证明。
比如八岁那年,丁晓光在自家房子的屋顶躺着晒太阳的时候,偶然看到了隔壁的阿姨被村里的叔叔按在桌子上,叫声诡异,且大叔的身体摇摆幅度很大,阿姨叫声很惨但表情又好像不惨的样子,他认为那时阿姨一定是被欺负了还不敢声张,于是他十分愤懑,而后发扬了红领巾精神,向隔壁叔叔进行了详实的举报。多少年后他才恍然醒悟,原来那不是打架。
再比如初一那年,丁晓光在一次上学的途中,看到一个小姑娘被几个小混混欺负,丁晓光十分愤懑,随手从路边抄了一块板砖就抡了上去,结果是自己被揍翻在地,之后还在医院躺了两周,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他还被那个他想解救的小姑娘指证为流氓。见义勇为不成,反被学校记过,而后还倒赔了对方几个混混医药费。那一年,丁晓光成为了校园风云人物,由于成绩突出,他被称为“猥琐学霸”。
丁晓光的愤懑,其实看得出来,是一种嫉恶如仇的外在表现,只不过在很多场合,他的嫉恶如仇是那么的不合时宜,而他抒发愤懑的方式,又很难拿捏得恰到好处。随着岁月的推移,社会的打磨,老师的教育和丁母的修理等多方不约而同的合力作用下,特别是在经过多次抒发愤懑以失败告终,并留下诸多惨痛教训后,丁晓光深刻地总结了经验。于是自高中起,他就再也不敢轻易地让愤懑外放了。但后来事实证明,丁晓光经验总结得还是不够,在大学时又一不小心放了几次,结果也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