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雕大侠
细雨绵绵，掩盖了世间所有的繁杂。
朱红色的大门，雕花的石柱，炫彩琉璃瓦，韩府看起来富庶且精致，气势不凡。
门外，道路宽敞，地面平整，雨水湿润之后，更显干净利落。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韩府门外，其上赫然挂着一面写着“段”字的方旗。
马儿高大俊俏，一身红棕色的毛，在雨中油光铮亮，低低一声嘶鸣，便乖巧地停在了原地。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掀开马车的门帘，一头冲了出来。
刚准备离开，她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把门帘关好，才跳下马车。
这丫鬟，名叫小翠，有些功夫，可大多是些登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她没有撑伞，看了一眼韩府紧闭的大门，几个箭步就跑了过去。
小翠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一边使劲儿捶着门环，一边大声嚷着，“韩思思！快给老娘出来！”
一阵手忙脚乱，韩府的大门由两个门童快速地拉开。
紧接着，韩府管家一脸惊慌的踱步赶来。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雨水，伸手示意来客别再喊了，“小翠，我的姑奶奶，别喊了，让家主听了怎么了得？”
小翠脸不红，心不跳，镇定回道，“我只是转述我家小姐的话而已。”
“好好好！”管家连声应道，对方如此无理，他却毫无办法，“整个洛川，也只有段家三小姐，有这样的气势了。”
小翠仰着头，一手狠狠拍在朱红色的门板上，“休要磨蹭，还不快去！”
管家急忙退下，小翠朝着马车点点头，安静等待着。
段滢滢，段家三小姐，此刻正在马车之上，透过窗户缝儿，看着发生的一切。她咯咯笑着，面似桃花，双脚踩着马车直晃悠。
要说这段滢滢，可真是个美人，五官精致，双眸清澈，楚腰纤细，袅袅婷婷。
可偏偏性格洒脱了些，特立独行，就不做那乖乖女。平日里，她横行霸道，招摇过市，并不比那些纨绔子弟强多少。
因为常年跟着段滢滢，耳濡目染，丫鬟小翠自然也不同常人。
不多时，一位紫衣少女，踏着莲步，优雅停在了小翠面前，“小翠，那丫头今日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你只管跟着来便是！”小翠故意把声调提高了八度，撇着嘴专门说给管家听。
管家低着头，缩了缩脖子，知道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悻悻地退回了府中。
韩思思上了马车，和段滢滢相对而坐。这一比较，韩思思更显得清纯儒雅，虽然相貌略逊一筹，但却更像个官家小姐。
“滢滢，这次多亏了你！”韩思思拱手施礼，脸颊飞上一抹嫣红。
段滢滢并没回话，翘着二郎腿，一本正经地端详着对面的美人。她装作市井无赖一般，一手托着下巴，歪着嘴坏笑。
“滢滢，这是作甚？”韩思思抬起衣袖，遮住了半边脸，微抬秀目，风情万种。
“谁能想到，平日里乖巧可人的窈窕淑女，做起事儿来，竟比我这不着调的女霸王，还要疯狂！”段滢滢意味深长，直言不讳。
男女私会这种事情，本就是违背常理的行为，平常人家尚且嗤之以鼻，更不必说还有些身份的韩家了。
韩思思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但还是毅然决然抛开了世俗观念，投入到了爱情的怀抱之中。
若是在旁人面前，韩思思定会羞愧难当，偏偏当着段滢滢的面，没了那许多的顾忌。
也许是因为段滢滢本就性格桀骜，不寻常理，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知心好友。
扬起嘴角，韩思思撒娇道，“段大侠！”
段滢滢听不得那些赞美女人的吴侬软语，却对大侠这个称谓情有独钟，摆了摆手，“罢了，本大侠也是不忍见到有情人分离。”
小翠咯咯笑着，开心得驾着马车，跟着三小姐的这段人生，可比戏本里有趣多了。
不多时，马车来到了旧宫殿附近。
安顿好了车子，三人一人一伞，徒步走进了草木掩映之中。
“滢滢，我自己去便好！”
“好什么好，老娘也要见见那书呆子！”
“他不呆！”
“为了个男人，竟然敢反驳我！”
……
宫墙之内，雨幕之下，还热闹着呢！
铁箭呼啸而至，第一次经历真实的厮杀，南宫念还处于惊慌之中。
突然，他的身体被一只大手狠狠推开，有几滴鲜血喷溅在脸上，旋即被雨水冲掉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沐天岿然不动的身躯，结结巴巴说着，“谢，谢谢！”
“烤鸡可不是白吃的！”张沐天边说着，边看向远处漆黑的城墙上，“赶紧打起精神来，现在可是玩命的时候！”
玩命？南宫念咬着牙，让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都冷静下来，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置身如此的场景。
与之前见识过的那些华丽游戏对比，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次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沐天！这边！”
远处陌生的声音招呼着，张沐天示意南宫念跟上，两人飞速朝着起义部队汇合。
张沐天的手臂被铁箭削掉了一块肉，伤口有些黑色的痕迹。
细心的南宫念也发现了，看着那伤口，心中满是歉意。
同时，他也下了决定，不再犹豫了！
他不想亏欠别人，也容不得他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手腕一转，他轻挥刀柄，钢刀悬在半空，身体悬在半空，转了一圈。飞起一脚，力道十足，狠狠踢在刀柄上，钢刀刺破夜空，向着城墙上掠去。
透过雨幕，他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很多事情来不及多想，仿佛死了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
张沐天没察觉到南宫念的举动，见南宫念慢了许多，回头招呼道，“宫念兄，别磨蹭，暗处不定有多少护卫呢！”
“沐天兄，这宫殿有多大，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南宫念问道，短暂的生死之间，他对面前这个汉子，已经产生了信赖感。
“苏惑大哥说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出去！”张沐天说着，眼中都是坚定。
南宫念脖子一凉，身形顿了一下，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有些不安。
这起义似乎并没有万全的把握，自己稀里糊涂的入局，也不知是对是错。
若是失败了，他应该如何处理呢？
明天就是终极测试了，今天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要活下去！
南宫念没想到，作为死士，原来也需要这么烧脑。
他跨过一辆没轮子的马车架子，继续追问，“你所说的苏惑大哥，是谁？”
“他是咱们的老大，可厉害了，单手就能轻松胜我！”张沐天激动说着，脸上满是钦佩之情。
南宫念深吸一口气，看来这苏惑实力不俗，希望脑子也更灵光些。
滴！滴滴！
金属的撞击声，人们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火光的闪烁，在雨中更像是一场默剧。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广场上，打斗逐渐平息下来，似乎起义部队占据了一些优势。
“所有人，全到我这里来！”
一个挺拔的汉子，在雨中化成一道笔直的黑影，他用浑厚的嗓音招呼着众人，“我的身后，就是最后一道屏障了！”
聚集而来的众人，大口畅快饮着雨水，漆黑的眼眸里，皆是藏不住的炽热光芒。
张沐天用肩膀推了一把南宫念，呼吸有些急促，“那便是苏惑，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
南宫念听出了对方紊乱的气息，心中顿觉不妙，忙瞅向张沐天的手臂。被铁箭划开的伤口，已黑若木炭一般。
来不及多想，南宫念双手握紧对方的手臂，张嘴靠上去，正想吸出毒素。
啪！
张沐天另一只手，正敲在南宫念的脑门上！
“沐天！再不处理……”
“不用处理！”
“任你身强体壮，也不能放任箭毒……”
“宫念兄，你的心意，我领了！”
干脆利落，张沐天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砍向自己受伤的手臂！
残肢跟着飞溅的鲜血，一起撒向了雨幕之中！
世界出奇的安静，南宫念看着匕首划过的整齐伤口，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有些温暖。
这个世界，带给他的善意并不多。
而此时此刻的，绝对是最特别的。
如果张沐天没有为他挡了那一箭，又当如何？
可惜没有如果。
南宫念从长衫上扯下一大片布，为张沐天简单包扎着。
突然想到什么，他暖暖笑着，打趣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独臂大侠，杨过，可厉害了！”
张沐天深深吐了一口浊气，额间青筋暴露，认真回答，“没有，不知道这个叫杨过的大侠，断了哪一臂？”
“他断的是右臂，身边总跟着一只大雕，江湖人称‘神雕大侠’！”
南宫念滔滔不绝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讲给对方听。
“我断的是左臂，怕是比不过神雕大侠了！”
“神雕大侠，就是在断臂之后，才领悟了最强招式，黯然销魂掌！从此，天下无敌！”
张沐天没有搭话，看了看南宫念的透亮眼眸，突然严肃了起来。
他望向远方那挺拔的身影，自顾自说着，“只要我们之中，有一人能逃出去，那就是成功！他会带着我们所有人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幸福得活下去！”
南宫念愣住了，这样的话应该不是沐天能说得出口的，“这话是苏惑说的吧？”
张沐天点点头，他不怎么灵光的脑子里，也装着沉甸甸的愿望，“话是苏惑大哥说的，却是我们所有人的心声！”
“为什么？”
“是他们，让我变成了孤儿！”
南宫念呆呆望着张沐天的身影，是那么伟岸，却又黯淡无比。
为了培养死士，人为制造的孤儿吗？
谁有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谁有权力决定别人的未来？
苍白无力的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