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文小雨的坎坷人生路
“你这是要把我拉哪去啊？我家在街心花园。”王君见文小雨真要开车拉他回家，忙正色说道。
他想回家看看自己的股票，今天还没看着它们的走势呢！昨天已经冲到了八百七十多万。
“你以为我说了玩的？我今天真是要以身相许，同你私定终身。”文小雨哈哈大笑。
王君也弄不懂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是个性无能。你换种方式报答我吧！比如给我些金银珠宝之类的。”
“精子只有你们男人才有，我怎么给你？想喝奶我倒是可以给以给你喝。”
这时文小雨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过手机一看，见是母亲打来了，才恢复了她本真的面目，接通电话，按下免提。
“妈。”
“小雨，你奶奶的病情又加重了。刚才一再要我打电话给你，说她想见见你，你看能不能给领导请个假，回来一趟？”
“妈，等我请假看。如果今天来不了，我争取明天来。家里需要带点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你前次买的油啊米啊都还没动过呢，人回来就行了。”
“嗯！妈，我在开车，就先挂了。”
挂断电话，文小雨像川剧变脸一样，立即换上了另一副面容，脸色沉重起来。
“奶奶病重了，你怎么不接她来靖宁看看？上面的医术肯定比乡村的要好些。”王君转头看着文小雨说。
“你以为我不想啊！去接多少趟了，死活就是不来。从没见过这么固执的老人。她说牛头马面给她打过招呼了，再过几天便来押她回阴曹地府，到时就能和爷爷团圆。她不想死在外面，只想死在家中。这年头了还这么迷信。”文小雨叹气摇头道。
“看得出来你对奶奶很有感情。”
“我先打个电话请假。”文小雨说完便拨通了惠剑的电话。
“区长，我奶奶病重了，想给你请个假，回家看看她老人家。”电话一通，文小雨便低声说道。
“请假肯定可以。只是友情提示一下，你再请这次，本月的全勤奖可就没了。”从惠剑的语声中，不难听出四大花魁之一的文小雨在织女区的地位。
“谢谢区长提醒。全勤奖可以再拿，孝敬老人却不能再等。惠区长再见！”
挂断电话，车刚好停在红绿灯口，文小雨盯着王君，满眼乞求说：“王子，能不能陪我回去看看奶奶？要是见你陪我回去，她肯定非常开心，说不定因此病就好了呢！”
如此理由，又恰赋闲在家，王君怎能拒绝？遂点头答应了文小雨。
“谢谢亲爱的王子。奶奶最放心不下的事就是我还没找个男朋友。”文小雨说完便给了他一个飞吻。
王君忙用双手接住，装作很沉重的样子捧到自己嘴边，然后张口吞了进去，又是一副很难下咽的表情。逗得文小雨哈哈大笑。
文小雨拉着王君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一些随身用品，然后又去超市买了几袋水果糕点，这才拉上王君直奔老家而去。
文小雨家在富乐镇花山村，离城四十多公里，翻过在靖宁城中日日遥看的朗目山便到了。
花山村四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包，山上长满了各种杜鹃，一到春天，这里就成了五彩斑斓的花的海洋。
文小雨的卡宴车快乐地飞驰在蜿蜒的回家路上。看着一路的蓝天白云，远山近村，桃红柳绿，王君的心情莫名就自动切换成了快乐模式。
“小雨，回家的风景可真好啊！”王君由衷赞叹道。
“可回家的心情不好。”文小雨眼神忧伤，似乎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之中。
沉默良久，她才开口缓缓说道：“王子，你知道吗？要是没有奶奶，就一定没有我的今天。说不定我早在农村嫁为人妇，娃娃都有两三个了”
回忆已拨动了文小雨悲伤的心弦，几滴泪珠忽从她如玉的瓜子脸上悄悄滴落。王君忙掏出两张纸巾，温柔地擦拭那些饱含忧伤的泪水。
“奶奶不是我的亲奶奶。可她比亲奶奶对我还好。十岁那年，我爸在煤井里被水淹死了”
“啊？我爸也是在我七岁那年死在煤井里的，只是他是被死于瓦斯爆炸。”王君听着文小雨的不幸遭遇，忍不住插嘴说道。
“王子，原来你的童年也这么不幸啊？怪不得我同你一见如故，原来我们是同病相怜。爸爸死后，我妈就带着我和弟弟，靠着煤矿上赔的一万多块钱，凑合着过了两三年。后来那些钱用完了，妈妈实在无力支撑沉重的家庭负担，便带着我们选择了改嫁。改嫁的人就是现在这个奶奶的儿子。”
王君听着文小雨的讲述，情不自禁抓住了她握着档杆的右手，想给她输送一些温暖。
车转过一个弯，眼前瞬间又是另一片风景。山坳里有个宁静的小村庄，四面山包上开满了如火的映山红，有三两农人正背着喷壶在地里给玉米苗打药。
“妈妈改嫁的那个人叫何家贵，媳妇半年前病逝了，有一个儿子。他人脾气好，对我妈很好，对我们俩姐弟也视如己出。要是没有后来的事情，我会一辈子把他当爸爸孝敬的”
文小雨突然踩了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熄火后趴在方向盘上就“呜呜嗷嗷”恸哭起来。
“小雨，怎么了？后来怎么了？”王君一见文小雨如此哀嚎，霎时心慌意乱起来。
文小雨没有答话，只顾放声大哭，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要哭喊出来一样。
王君见无力劝慰止哭，只得轻抚她的头发，任她哭够了再说。
看着趴在卡宴方向盘上悲不自胜的文小雨，王君不由暗叹：哎！不深入了解，好像身边的每个人都过得很好。一深入了解，谁的人生没有悲欢离合？文小雨倒底想起了什么撕心裂肺的往事啊？
在文小雨由嚎啕大哭转换为低声抽泣之际，王君忙给她擦干了泪痕。稳住情绪后，她又启动了车子。
“小雨，要不我来开吧！你指挥着我走就行。”王君怕文小雨的情绪分散开车注意力，便主动提出自己来驾驶。
文小雨点了点头，随即打开车门下车，同王君交换了座位。
文小雨的卡宴车又像一条大白鲨，顺着公路游向了自己的故乡。
“如果没有何家这个奶奶。我的高中肯定是读不成的。我妈嫁的这个男人脾气是好，但是没什么本事，也不会啥手艺，只知道种地，而且饿死都坚决不下煤井，家里的收入就是年底卖点苞谷洋芋和几头肥猪，可还卖不得杨总的一瓶红酒钱。但不管怎么穷，我还是读完了初中。毕业时也争气，考上了靖宁一中。全校就我一个。可家里却因靖宁一中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而笼罩在学费的阴云中。开学便要交2000元，通知书上写得明明白白。2000块钱，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可那时对那个家来说，却是个天文数字。”
“我更惨，初中都没毕业就出来流浪了。当初要不是师父收留我，真想象不到我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听着文小雨的故事，王君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你又是为什么不读书呢？也是因为没钱吗？”文小雨好奇问道。
“不仅是因为没钱，还有经常被同学欺负，后来便索性打他一顿逃了出来。我们农村的孩子真的太可怜了！除了读书一条路，再没其他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我没有幸运加身，父母护佑，也许今天还是个吃饭都成问题的穷小子。”谈起过往，王君也颇多感触。
“是啊！幸运和不幸常常是相生相伴的。我妈带着我们改嫁到何家，既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大幸。我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了何家这个奶奶。收到通知书后，一家人愁眉苦脸地过了好长一段日子。后来还是我妈主动开口，叫我不要去读高中了，留在家中帮她种两年地，然后就可以去广东打工挣钱。那个男人当然无话可说。可奶奶听说后，坚决不同意，说我读高中的学费她来出。于是我才终于走进了靖宁一中的校门。奶奶在村中开了个小卖部，手中是有些积蓄，但也不多，第三个学期就被我掏空了。幸好后来老师得知我的情况后，向学校提出申请，免除我的学杂费，我才顺利高中毕业，考进了大学。我读大学的费用就全靠助学贷款和自己做家教，再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文小雨说完，仰靠在座位上，目光深邃，眼珠呆滞，思绪应该是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车外风景不断闪退，呼啸的风声一路相伴。王君本想问文小雨，为何重点大学毕业，却要来银河世界上班。但话到嘴边，又强咽回去。他怕因此再次揭开文小雨的什么伤疤。
其实，生而为人，谁的心上没有累累伤痕？只是你看不到而已。谁的人生没有崎岖坎坷？只是你没见他走过的路而已。
“小雨，希望奶奶能快点好起来。听说了她为你所做的一切。我真的太感动了！”一个农村女老人能有如此见识，倾尽所有来供一个并非自己嫡亲的孙女读书，确实令人可敬可佩。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了虚荣买了这辆卡宴车。如果当初不买车，先给奶奶把新房子盖起来，现在心中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给奶奶盖幢新房子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梦想。前面那个路口左转。”
“傻瓜，说的什么话？以后又不是没机会了。奶奶肯定还等着住你盖的新房子。”说话之间，村子已映入了王君的眼帘。
车子开不到家门前。文小雨指挥着王君在村前停好车后，两人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向村里走去。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乡亲，这个时段他们都在山上忙碌干活。
王君新奇地跟在文小雨身后。他看到了谁家门前绿叶间藏着的密密麻麻的青杏，看到了猪圈里活蹦乱跳的小白猪，看到了用不经意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的大黄狗猪圈牛圈里飘散出的那股浓郁的农家肥味道，让他倍感熟悉和亲切。
文小雨没先回家，领着王君直奔奶奶那间低矮的瓦房。只有三婶一人在这里，孩子还未放学，大人上山未归。
“小雨，你们回来了。”胖胖的三婶一见文小雨，忙上前来接她手里的东西。
“我们刚到。三婶，奶奶怎么样了？”文小雨一进屋便急切问道。
屋内光线暗淡，霉气扑鼻，但一切陈旧的家具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刚刚睡着。”三婶轻声地说。
“小雨你回来了。”奶奶突然叫道，声音气若游丝。
文小雨闻声，立即跑进卧室，拉亮电灯。王君和三婶先后跟了进去。
“奶奶，我带男朋友来看你了。过来叫奶奶。”文小雨用眼神示意王君。
“奶奶，我和小雨来看你了。你好些了吗？”王君站在床边，俯身看着奶奶，只见她银发凌乱，眼窝深陷，脸上只剩一层皱皮包着头骨。
“好多了，好多了。小雨，给你男朋友搬根凳子。”三婶听说，又疾步走了出去，很快便提着两把木椅子进来。王君和文小雨并排坐下。
“奶奶，我们是来接你去城里看病的。城里的医生说了，你这病只要住上几天院就好了。”文小雨拉着奶奶瘦若干柴的手说。
奶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是拉起王君的手，语重心长吩咐道：“孩子，小雨是个好姑娘，从小吃了很多苦头，你要好好待她。你别看着她一天嘻嘻哈哈风风火火地，其实心理很脆弱，常常偷偷一个人哭。多忍让她哄着她一点，她这人就是服软不服硬。小雨每个月肚子都要疼好几天，要记得给她熬红糖姜汤”
王君耐心地听着奶奶的叮嘱，心中暖流涌动，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握住文小雨的手。两人坐在奶奶的病床前陪她说话，听她唠叨。
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林，牛羊回圈。文小雨这才告别奶奶，回到家中，给父母做饭。
忙活了一天的父母刚进屋，见文小雨和一帅气男孩正在灶台前炒菜，顿时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当得知王君是文小雨的领导时，这才放下疑虑，喜上眉梢。小雨都能挣那么多的钱，她的领导肯定更不得了。
做好饭后，文小雨带着王君先给奶奶送去。
回来后一家人便热热闹闹地围着土漆方桌坐下，吃饭闲聊起来。吃过饭后，又来到奶奶家中看望陪伴。直到十二点，才各自洗漱上床睡觉。
夜静山空，偶有飞机的声音“轰隆隆”响起，又渐自归于静谧。
王君躺在文小雨家的床上，想着文小雨的种种经历，不免又是一番唏嘘感叹。
文小雨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始终没有对王君说出半路上让她嚎啕大哭的那个隐痛。
想到自己曾在王君今晚所躺床上失去的第一次，文小雨的泪水又一次无声地流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