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底层之悲

    王君大喜过望的原因，一为刚做了一件善事，二为这么多兰花中说不定藏有梦寐以求的好草。他环顾学生们说道：“这样吧！所有的草我们按苗买，两元一苗，芽出土的算五角一个。如果有像王林所卖那种花色的，或叶上带白色条纹斑块的，都可以卖他那么多钱。”众学生又把自己手中的草分开，细看了一回，才排队等着王君收购。王君背后很快就堆了一大堆草。

    徐丹叫他吃饭，可草还未收完。徐丹只好过来帮忙。把所有草买下送回屋后，两人才同到宁老师宿舍。满屋子弥漫着鸡肉的香味，锅边热热闹闹坐满男女老师。宁老师是个喜与孤独为伍的人，今天去村中买只土鸡请大家吃，很是出人意料。男女老师都异口同声问他是不是找到女朋友了？宁老师笑得有些腼腆，不住摇头否认。没人知道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原来是前天拿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自考本科毕业证书，心情不由大好，遂破例买鸡邀大家热闹热闹。他也邀请何老师，但被婉拒了。

    王君吃过饭就匆匆起身告辞，回了宿舍，把草铺开，满怀希望开始选草。徐丹坐在长椅上批改作业陪伴，不时抬起头看看他目不别视的痴迷样子，忍不住打趣道：“你看这个兰草啊！比看美女还来劲。”王君听后抬起头，盯着徐丹的脸就不动了，徐丹转过去，他也跟着徐丹的脸转过去。直逗得徐丹“咯咯”欢笑。

    未看之草渐少，失望之情渐添。扔下最后一棵草后，王君长叹一声。徐丹道：“怎么？这么多草一棵中意的都没有吗？给可以不要太以貌取草了？好多连花都没开？你就知道他好不好？再说好不好还不是全凭人的主观好恶，我看你们所谈论好草都是以稀有为标准，越稀有的就越是好草。”王君道：“那还能有什么标准呢？”徐丹道：“如果按我的标准就是只要我喜欢的就是好的。比如你就是个好男孩，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王君嘻嘻笑道：“正说草呢！怎么说我头上来了？难道我是草包吗？”徐丹眉眼含情，斜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草包！你是胆小鬼！”

    两人正情浓意蜜之际，宁老师提着一袋黄澄澄的杏子进来说道：“这是学生家给的，你们拿些留着吃。”徐丹捧些放桌上，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宁老师说声“不用客气”就离开下楼去了。看着他矮矮瘦瘦的身影，王君心想：如果纯从自然规律来看，择偶上宁老师真不占什么优势。徐丹忽然幽幽叹到：“有时想想，其实我们每个人这一生都是由不得己。生死不由己，容貌不由己，智力不由己。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尽人事，结果却只能听天命。就说宁显荣老师吧！你别看他瘦瘦弱弱的，其实是个很有理想很有上进心的人，他是中专毕业的，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大专文凭，听说本科也只差一科就可拿毕业证。他还参加了三次公务员考试，最近两年连续进入面试，可惜最后都没通过面试。”

    王君听师傅他们讲过公务员面试，便说道：“现在公务员面试，你不找关系哪里可能通过？除非你运气好，遇到一个也没任何关系的对手，两人才会得到凭实力较量的机会。我曾听师傅他们聊过，他亲戚家的一个孩子考公务员，以笔试第二的成绩进入面试，名次上虽是第二名，笔试成绩可相差三十多分，但笔试成绩只是进入面试的通行证，而面试成绩才是进入公务员队伍的通行证。最后面试时，师傅他们动用关系，最后以001分的微弱优势把第一名淘汰。”徐丹道:“是啊！这世界本就是个关系社会，没关系的人寸步难行。宁老师家要是有点关系，恐怕早就考上公务员了。还有我们分配工作的时候，最偏最远学校就是留给我们这些没有关系的新教师的大坑，有的栽进去就七八年不会动一下。”两人正说话间，忽听校长在操场上大喊道：“所有人到会议室集中，开个短会。”

    徐丹开会去后，王君又心怀希望重新挑选起那堆兰花来。见徐丹回屋，王君便问：“怎么开得这么快？有什么急事吗？”徐丹抱起还未改完的学生作业道：“也没什么急事？说是接教办电话通知，明早有个市里的大领导要经过我们这里去小石盆水库检查验收，要求我们师生做好列队欢迎工作。”说完两人便各做各事，不表评议。

    第二日九点半，在刘校长接到教办李主任电话后，列队欢迎市领导的工作便大张旗鼓地开展了。公路两旁立即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每名班主任都在带领学生一边卖力鼓掌，一边练习“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话语。

    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见长龙般的车队缓缓驶来。只听刘校长一声令下，全校师生随即卖力鼓掌齐声欢迎起来。当看到第三辆白色路霸后排座位上的人时，徐丹脸色突变。原来这人马丽老师带她去余老板会所见过，这个张总怎么会在这里呢？

    真是无巧不成书。那张总只往外看了几眼就锁定了徐丹。这不是自己到目前为止唯一没有一举攻下的那片“三角平原”的主人吗？随即一边令司机停车，一边心中已有了主义。

    一众随从见领导车忽停下，都忙停车开门小跑围上来。张副市长一边慈祥和蔼地同小学生交谈着，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来到徐丹身边，满面春风问道：“你是他们的老师吗？”徐丹点点头。东山乡尹书记忙凑上前赔笑说：“张市长，她是我们官寨完小的徐老师，刚参加工作，靖宁师范学校毕业的，书教得好，人也聪明漂亮。”张副市长风趣道：“你们这地方虽山高路陡，但水土养人啊！”在确定自己未看错人后，张副市长随意敷衍几句就上了车，车队扬长而去。

    站在学生后面的王君在一辆三菱车里见到了发髻高挽浑身精干的徐璐。他不由想起了杨琳，想起了除夕夜的满城烟花，想起了那迷人的童颜巨乳只是王君不知，徐璐此时已调至政府办秘书二科任副科长，正等着她们科长下一步去街道任书记，腾出的科长位置张副市长已说定留给她了。本来此次检查验收应该科长随行的，但懂事的科长临行头晚却生病住了院，还特意指定徐璐替他干好服务领导的工作。

    欢迎仪式完毕，师生有序撤回学校正常上课。王君同徐丹各怀心事，却又彼此不知。这天王爷爷生病在家，王君便独自一人上山寻兰，胸中仍怀希望，但其间夹杂一些徐璐带来的伤感。

    又是空手而归的一日。晚上，当王君正仰躺地铺养精蓄锐之时，徐丹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通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只听男人在电话中礼貌说道：“徐老师，您好！我是张副市长的司机彭程，你以后就叫我彭大哥。打电话给你是这样的，今天领导看到你工作的环境，于心不忍，说你这样的优秀人才怎能就这么被埋没在大山沟里呢？应该到更大的地方去施展你的才干。张副市长说了，如果你想去靖宁市里教书就给他说，他一句话的事，学校随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