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梅竹马
徐丹的吻就是一副灵丹妙药,王君刚喝下,心里的伤口即刻就结痂了。他们一起吃完饭,一起洗了碗,又一起背上篮子去地里,帮姑爹姑妈除草施肥。姑妈托邻居留言说,叫徐丹王君吃好饭就去石猫山找他们。
林家村除了林姓人多,还有山多。四面八方的山手拉着手脚抵着脚,围成了一个深阔“古井”的四壁,林家村就似一只蹲距在井底的蛤蟆。在20世纪末的云贵高原上,山多地便少,地少人就穷。虽然穿衣吃饭是没问题了,但庄稼地的肥料钱和娃娃的读书钱还是压得大多数人家气喘吁吁。男人们除了上矿山下煤井再寻不着个挣钱的去处。可矿山煤井都紧挨着鬼门关,只有寻钱无路的人家才愿去冒这个险。
王君父亲三兄弟都是王家庄里寻钱无路的男人。王君的姑爹不是,他是林家村口碑颇好的木匠,方圆几个村的人家娶亲嫁女都喜欢请徐木匠去做桌椅板凳木床箱柜。在王君父母双全的年月,姑爹虽然挣不了大钱,但姑妈从没因为日常用度发愁过。自王君跟在姑妈身后走进这道门来,下锅的米面增了,桌上的肉菜添了,还多了一份读书钱,家庭开支悄然换上了入不敷出的面目。姑爹的面目也悄然变得阴多晴少起来,眼神和语言里夹杂了越来越浓重的怨气。
这些年来,如果没有表姐这个小太阳,王君也许早在姑爹的阴风冷雨里冻僵了。徐丹大王君一岁,他们比个子时,徐丹踮起脚尖额头就能顶着王君的鼻子。她的黑长头发常扎成马尾,双眼含情,语柔声轻,一笑两个酒窝如桃花初绽。小时候他们形影不离,一起上学回家,一起去地里割猪草牛草,一起上山去寻杨梅八月瓜野樱桃。长大些的时候,他们分开劳动了,徐丹和父母们主要负责地里的事,而王君专门赶着骡子运送粪肥和收获的土豆玉米,唯一如旧的是仍一起上学。
现在,王君又背着竹篮,不紧不慢地跟着表姐,踩踏着崎岖不平乱石点缀的蜿蜒山路,一起去石猫山的地里施肥拔草。路旁野草喷绿,树枝吐芽,炙热的空气里弥漫着洋芋苗的体香。
快到石猫山的那片野地里,一匹枣红公马“咴咴”地说着甜言蜜语,纵身一跃就搭在了灰骡的身后。王君和徐丹都看得真真切切,浑身上下立即热血奔涌,双双面红耳赤。徐丹低下头匆匆远去,王君却就地蹲下,缓了一会才小跑着去追徐丹。两人一路无言,野花一路摇曳。
晚上,夜静山空,王君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公马爬灰驴的画面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他想象着未来同徐丹都考上大学端上“铁饭碗”荣归故里的美好场景,想象着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喜结连理的美好场景,想象着他们都到城里工作把姑爹姑妈接到家中享福的美好场景越想越是兴奋,越想瞌睡跑得越远。
如果没有五天之后的那件事,也许十多年后王君真能梦想成真。但人间没有如果,只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