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梅子
钱飞飞点点头，拿着他手中那颗梅子放进了嘴里，梅子进了嘴眼泪却落了下来。
杨万博轻轻为她拭去了眼泪，将她揽入了怀中。
方才他便见她眼圈发红神情不对，便说了虎娃子的事想逗她开心。
他声音沙哑道：“等来年开了春，我便去投军。定要给你和福儿争一个未来，不让你再受委屈。”
他一介书生，如今科举之路已毁，再想出头为今之计只有投军一条路了。
钱飞飞推开他刚想反驳，孙氏却推门进来了。
“哎哟，秋娘，这怎么哭上了。”孙氏惊讶道。
钱飞飞揉了揉眼说道：“是因为福儿的事，我这又有些起了热，担心将病气过给他。不敢将母乳喂给他，又怕委屈了他，适才有些伤心了。”
钱飞飞总不能说是想家了，就张口找了个理由。
若直说因为发烧之后的母乳不能给孩子吃，怕孙氏难以理解，只能说是怕将病气过给孩子。
孙氏一听钱飞飞说怕病气过给孩子，定不会再强求她给孩子喂母乳。
再怎么说，福儿是她的重孙，她爱惜福儿定是多于钱飞飞的。
孙氏却笑着说道：“我当时什么事呢？这事我和你姑姑也想到了。”
钱飞飞看着孙氏，等着她的下文。
孙氏接着说道：“我们隔壁虎子他娘，比你早生产两个月，这胎是个女娃。那女娃食量小，她娘奶又多正好吃不完。等等我抱去让她给喂喂，等把福儿喂饱了，我再给你抱回来。”
钱飞飞一听就皱着眉问道：“那虎子娘能同意吗？”
孙氏又笑了，说道：“这虎子娘啊，叫春兰。是我娘家表哥的孙女，她是该叫我一声表姑奶奶的，我去说肯定没问题。”
钱飞飞这才笑着说：“有了这层关系自是没什么问题了，那就辛苦奶奶了。”
孙氏想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早年啊，这春兰我曾动过心思，想让她嫁给我们家万博的。可是就万博那娘，都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谁肯把闺女嫁进来？所以我也就没提过，索性断了这个念头。”
钱飞飞一听，眉毛一挑看了杨万博一眼，还有这种事？
杨万博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咯噔一跳。
孙氏看了看眼前的二人，又连忙道：“哎哟，你看我人老了，说这些干什么？这都是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来，我抱福儿去吃奶喽。”
钱飞飞缓缓的从摇篮中把福儿抱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柔柔的说道：“娘的乖福儿，乖乖的和重祖母去吃奶。娘这两天身子好利索了，再给你喂奶。”
福儿听到钱飞飞这么说，小嘴经开始瘪瘪的想哭。
钱飞飞有些不忍心，赶紧把孩子交给了孙氏。
孙氏抱着孩子出去后，杨万博连忙道：“祖母所说之事我根本毫不知情！更何况春兰表姐还长我两岁。”
钱飞飞则一脸淡然的说道：“我又没有生气，你紧张什么？”
不生气？还是不在意？
之前他见春兰表姐每每等虎子爹上工回来，都会仔仔细细盘问他好几遍有没有碰到别的美貌女子，他当时还觉得这是娘子对自己夫君的在乎。
可如今钱飞飞却说她没有生气，没有生气是不是代表不在意？
杨万博心中疑云翻滚，像是一团放了醋活的面团，越揉越粘，越揉越酸。
“孩子抱出去你都不紧张吗？”钱飞飞反问道。
杨万博开口道：“紧张？为什么要紧张？”
她有些生气的说道：“那可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这么大的心？孩子奶奶一个人抱出去你也不担心？她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你也不跟着一起去看看？孩子万一哭了怎么办？”
孩子一离开钱飞飞心里就像抓心挠肝似的，又心疼又担心。
杨万博却一脸迷茫道：“祖母抱他去吃奶，我跟着怕是不合适吧？再说他一介男儿哭了便哭了。”
钱飞飞一听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不能跟进去就在门外面等着，孩子什么时候出来你再一起回来！谁说男儿不能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孩子想娘亲的苦你怎能理解！”
杨万博摸了摸鼻子，还是第一次见钱飞飞发这么大火，讪讪地道了声好便去隔壁虎子家门口候着去了。
孩子想娘的苦他怎会不知？只可惜他没有摊上一个好娘亲。
杨万博在门外的冷风中一吹，感觉好像想通了什么，原来不是自家娘子不在乎自己，而是钱飞飞把关注的重心转移到孩子身上了。
这个倒霉儿子是来和自己抢娘子的！
杨万博一摸怀中，啊！刚刚随手一塞梅子忘了给钱飞飞了。
想着孩子吃奶还要一会，他又攥着梅子匆匆回去。
到了房前直接推门进去了，却见钱飞飞正敞着衣襟，杨万博耳朵一下子又红了。
“进来前就不能先敲门吗？”钱飞飞有些不悦。
没再理他，她径顾自的将残奶排出，发了热后的奶是不能给孩子吃的。
杨万博看到她胸前孩子吮吸的地方全部都龟裂结痂，有的地方还在流血。
“这……是喂奶喂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啊，不过快好了，再过几日等结痂掉了就习惯了。”钱飞飞不在意的说道。
杨万博握着拳头说道：“疼吗？怎么未曾听你说过？”
她笑笑道：“肯定疼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户人家可以找乳母，可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说什么天方夜谭？
杨万博把梅子往炕上一放，闷闷道：“我去等福儿去。”
院门外已经是深秋了，昼夜温差大，白日里偶尔的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些凉飕飕的感觉了。
凉风吹在脸上让杨万博头脑清醒了许多，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两手空空，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猛地攥起了双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过了一会又像是泄气的松开了。
空读满腹经纶，却不能为妻儿挡风遮雨，连温饱都成问题。
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
什么君臣忠义！什么天下苍生！都与他何干？
小家尚且护不住，何谈天下？
杨万博不禁自嘲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