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家族
天色已晚,走在路上的时候,梁卿月只觉得头疼,她是知道梁氏和杨氏的,那些关系她甚至闭着眼睛都能默出来,可到了跟前,这一大家子人她只觉得头疼。
府邸修缮,奉旨归京,赶路
她又怎会不知道,师兄是故意的,故意让梁杨两家待在一处,和她待在一起
说起来倒也是她自己的意愿,跟在她身后的蕊红似乎是察觉了些许低落的情绪,“小姐可是累了?咱们回去后就歇了吧!”
“好。”梁卿月倒也没多说什么,况且,她的确是累了。
只是在睡着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不等蕊红反应,她提起稍有些长的裙摆,加快了脚步向星月阁走去。
蕊红没料到梁卿月突然加快脚步,她竟然有些跟不上,心里却想着,也只有在寻常人家生活的女子才会快步走,真正在高门大院生活的小姐,锦衣玉食,小步小步的让人搀扶着走,弱柳扶风,大家之气,又感叹这位突然找回来的小姐看着平静如水,最是温和不过,可实际上却是难猜她的心思。
梁卿月快步走进屋内,由着蕊红伺候洗漱上了床,待到熄灯关门,周围寂静无声,那双好看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梁卿月仅仅是披上了一件外衫,摸索着从床头拿出她藏好的纸笔,借着月光将所想记在一张还没有手掌大的纸上。
待到写好,又像吹口哨一样的,召来只信鸽,绑好纸条,夜色中,那只信鸽利落的飞走,梁卿月的脸被月光照的发亮,想到老梁王的表现——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老梁王的心思,美貌过甚,便是祸患,老梁王和杨忠是同一种人,他们看重家人,与很多上位者都不一样,可是极力护佑家人的却未必是不在意权势,相反,正因为看重家人,他们才更懂得取舍。
杨忠远走江南一座小城十几年,老梁王收敛羽翼,早早让儿子继承王位,退居二线十几年,对朝中的事观望而不发一言,说到底都是避开杜有为的锋芒,等到今上有完全的实力足以铲除奸臣才敢将锋芒完全展露,这是对的。
对她来说,这些似乎是应该的,可必然之下又掺杂多少悲凉只有她自己知道。
梁卿月有些想不透了——
——次日
梁卿月昨夜并未睡多久,几近天亮时才睡了一会,昨夜并没有见完所有人,她今日要去一一拜访,说到底也是件费心费神的事。蕊红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也早早的就起床准备服侍梁卿月,不过她推门而入时,梁卿月早已经穿戴好了,对此,蕊红倒也没展露出多大的惊讶,毕竟这位找回来的小姐出身草莽,还未适应这高门侯府的日子,多年的习惯,是不会在一夕之间改变的。
梁卿月听这声音便知道蕊红进来了,未等蕊红开口,梁卿月便开口道,“走吧!”也不等蕊红反应,便自顾自的走了,蕊红无声嘟囔几句便也跟着走了,梁卿月却是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蕊红慌乱的低下头,梁卿月嘴角微微抬起,便向前走去,蕊红诚惶诚恐的紧跟上前去。
梁王府是前朝丞相府修缮后才赐给梁家的,虽比不上杜将军府的荣华,却是这京城最大的府邸,分东西两府,老梁王一家平时都住在东府,而借住的杨家则是被妥善安置在了西府。
慈安堂内————
老王妃特意下令今日不用来请安,众人自然是乐得清闲,不过特意嘱咐了杨若柳和梁卿月早些来,梁卿月到的时候,杨若柳还未到。
见梁卿月来了,老王妃坐在上首点点头,“阿月过来!”
雷氏闭着眼睛道,梁卿月乖乖的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在雷氏朝她张开的手心,“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回祖母,孙女一切都好。”梁卿月颔首道。
“这就好,以往这些年,是你受委屈了,府里这一大家子人,也没法事事都能顾及你,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不舒服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左右,这也是你的家。”
梁卿月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这祖母倒是与事先知道的一般无二,梁卿月想罢,又道,“祖母不必为孙女多费心,有祖母在,没人敢对我怎么样,只是孙女习惯了自己做事,一下子多了人伺候,有些不适应罢了。”
雷氏满意地点点头,正巧杨若柳掀开帘子进来,冷不防看见了祖孙二人握着的手,笑着道,“竟是我来的晚了,母亲和阿月说什么呢?”
雷氏也笑着回,“不过是问问阿月过得可习惯,怕府里人怠慢了她。”
杨若柳笑着道,“有母亲这句话,谁也亏不了这丫头!”
“你们母女二人倒真是说得一样,”转头又看向梁卿月,“一会子跟着你娘亲去西院向外祖一家请安,要记得礼数周全。”
梁卿月低着头行礼便走到了正坐起身的杨若柳旁边,杨若柳开口道,“儿媳带着阿月,母亲放心。”
雷氏道,“我对你是放心的,只盼着你的性子能让阿月承了去,日后及笄也好找一个好人家。”
杨若柳低头称是,梁卿月的眸子暗了暗。
去西院的路算不得远,但到底还是有些距离的,杨若柳便在路上说起了杨府的事,
“你的两个舅母都是出自书香门第,两位表嫂也都是当年京城里有名的才女。三个表姐虽是长久不在京城,却是名列江南四大才女,声名远扬,也为人随和,阿月与他们不必太过拘礼。”
梁卿月道,“三位表姐各有各的性子,看上去也不是那不知数的,娘亲不必忧心,我晓得了。”
杨若柳停下,慈爱的看着梁卿月道,“梁家和杨家都是世家,人多,纵使关系再亲近,也需要费心经营维持这一大家子的安宁,辛苦我们阿月了。”
梁卿月摇摇头,“娘亲莫要多想,我都知道的,更何况他们也是我的亲人,我既然已经回了梁王府,就该要做好这些的。”
杨若柳摸了摸女儿的手,牵着同梁卿月向西院去了。
到西院的荟春堂时,杨家众人还未到,只有一向习惯早起的杨忠坐在堂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杨家进京奔波劳累,又赶上休沐的日子,木子淮索性直接将休沐的日子多加了两日,不仅是为了让杨家心安理得的休息两日,也是让朝中官员趁此机会休息一下。
见女儿带着孙女来了,杨忠放下手上的书,脸上浮起笑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杨若柳带着梁卿月缓缓行礼后道,“阿月初次给外祖一家拜礼,自然是要早一些的,总不能让爹娘和哥哥们等她一个小辈。”
杨忠哈哈一笑,“小机灵鬼,跟爹娘还这般客气。”
又转头看向梁卿月,“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梁卿月抬起头,“多谢外祖父关心。”
杨忠道,“外祖父 没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女儿家喜欢些什么,便在江南收集了新鲜的小玩意儿,稍后我让人送到你的院子里去。”
梁卿月谢过,杨忠又道,“若我所记不错,阿月如今不过十四吧!”
杨若柳道,“父亲记得不错,阿月今年确实只有十四。”
杨忠道,“还是个孩子呢!”又说,“可识字?”
梁卿月道,“认得几个字。”
杨忠欣慰的点点头,“女儿家还是要多读些书的好,阿月平日里多看些书,若有不懂的便来问外公。”
梁卿月笑道,“好。”
杨忠盯着那张脸,忽然就笑了起来,杨若柳听到笑声,疑惑道,“父亲笑什么?”
“我笑阿月这张脸,乍一看既不像两家人,也不像杨家人,可细细看去,处处都是梁家的影子。”
杨若柳也扑哧一下笑了起来,“阿月生的好看!”
杨忠道,“我原以为美人如慈柔皇后的那张脸已经够绝色了,却不想自家出了一个更好看的。”
想到这里,杨若柳道,“这话倒是不敢往外说的。”
杨忠笑笑没再说话,倒是杨若柳,不放心的对梁卿月道,“阿月以后无论做何事都要小心些才是,身为女子最忌无才无貌,可容色过盛也指不定会招来何种麻烦。”
察觉到杨若柳不安的情绪,梁卿月安抚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记得了。”
杨忠这时却说了一句,“阿月,坦坦荡荡的做好自己,莫怕。”
梁卿月道,“孙女记得了。”眼见着外孙女如此乖巧,杨忠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杨忠道,“着急赶路,他们肯定是累着了,怕是还得有一会儿才能起来,想必阿月也饿了,咱们先用膳吧!”
杨若柳当即便吩咐了人去传早膳,梁卿月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她能感觉得到,那来自杨忠试探的目光。
祖孙三人就这么解决了早膳的问题,偌大的荟春堂内只有杨忠父女俩时不时地交谈声,梁卿月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安静的不像话,许是察觉到她这与年纪不相符的安静,杨忠时不时地便看向梁卿月,终于,
“阿月可是觉得不自在,怎的不说话?”
杨若柳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梁卿月,正欲开口,却听见外头哄闹的声音,紧接着,帘幕被掀开,来人不少,却在看见杨若柳母女俩的一瞬间愣了一下,田容笑道,“我当自己已经起的够早了,却不想妹妹来的那么早。”
杨若柳和梁卿月起身见礼,笑道,“是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才想着早些来打点,也怕下人们毛毛躁躁的,哪里服侍的不好。”
听到这话,田容道,“害,都是一家人!”
紧跟田容身后的霍燕笑着说道,“住在王府,已是叨扰,更何况一切都安排的极为妥当,再有什么不满足,岂不是过分了!”
“就是就是,姑母这话倒是见外了。”只见杨箬牵着杨胥和杨宣进来了,后头是杨薏和杨婷,目光流转间,梁卿月看向了站在杨轩身边的女子,那女子身着绿意,眉眼间尽显端庄大气,与杨轩的器宇轩昂相比,又显的小鸟依人,更重要的是,与张晓雪生的极为相似。
许是察觉到梁卿月在看她,那女子盈盈一笑,“早就知道阿月妹妹生的花容月貌,只是不想细看起来更是国色天香,昨日我身子有些不适,没见着,索性今日见着了,阿月,以后叫我晓寒嫂子便是了。”
“晓寒嫂子。”梁卿月行了一礼,杨薏却在此时开口,“晓寒嫂子同大表嫂是一母同胞。”
梁卿月这才会意,朝着杨薏点点头,莫一芸在此刻道,“都莫要傻站了,一会有的是时间熟悉。”众人这才缓缓坐下。
正在梁卿月好奇怎么不见杨家两兄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