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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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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起了蒙蒙细雨,冷凉雨水腻进肌理,双追针银链表起了一层水雾,她用指腹摁去,时间正砍向22点。

    她刚要回去找盛星乔,却听脚步忽近,一小截西裤熨帖齐整,商晚抬眼去看来人。

    一瞬,她表情细微的变化,红唇抿出不耐。

    真是流年不利。

    “商晚?”

    对方从另一条阶梯走上来,见到她时满脸震惊,显然不是有预谋的遇见。

    他松着领口,两指拽拉着valentino当季新款,惊讶道,“你回耀京了?”

    商晚没有看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只盯着银白色的品牌logo,她捏紧手机,指节渗出青白。

    她向后撩过如瀑般的长卷发,红唇勾起一个笑。

    商晚本就是明艳挂的大美人,此刻故作媚态,更是勾魂夺魄。

    她不说话,但他已经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已然跟着她飘远。

    男人又走近,眼神微醺,“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商晚,之前事情咱们既往不咎,我手头有几个不错的资源,全都给你,怎么样?”

    商晚懒懒抱臂,倚着浸水黑亮的围栏,漂亮的天鹅颈微微绷着,笑道,“程导,艺术圈和娱乐圈天然有壁,我看,还是算了。”

    男人仍然不死心,目光□□地从细巧吊带到高分叉鱼骨,眼中精光四射,“你再考虑一下,我捧你,绝对不会低了你的身份,二三线的咖位全不请——清一色一线,怎么样?”

    商晚八面玲珑,话语不留转圜余地,“程导,我真不是这块料。”

    她这样说,估计是真的没戏,男人不加掩饰地露出遗憾,“那真是可惜了,凭你这长相,再出一个盛星乔也不是问题。”

    商晚歪了歪头,腻白指尖轻点着手机背壳,对这场毫无意义的谈话感到烦闷。

    “盛星乔,一个就够了。再多,也是东施效颦。”

    男人看着她雪白如云的腿根,心猿意马,“你说得对——但是比起盛星乔,我觉得你更好。”

    商晚渐敛了笑,懒得继续周旋客套,“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要走,谁知男人忽然抓住她肤色瓷白光洁的小臂,四下张望着,“商晚,要不我们——”

    商晚胃部绞痛,酒精和疼痛的双重作用下她渐渐看不太清男人眼底的如狼的精光。

    她彻底冷下脸,用了十成十的手劲甩开他,却因为后坐力导致自己踉跄一步,“程子棋,我不好你这口。”

    程子棋拧着手腕,边抬手解了自己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边笑得狰狞,“商晚,跟我装什么呢?谁不知道你能睡啊,当婊|子立什么牌坊?”

    夜风很大。

    雨丝密匝如细雾,蒙在冷白手背,她紧捏手机,看着程子棋,咬牙一字一顿,“之前的事情,我看在朋友面子上,不追究,现在你偏要不知趣,也别怪我耐心告罄,不客气了。”

    他的神色蓦地一变。

    他对商晚的浅薄认知来源于狐朋狗友的口中,几年前见过一次,当时她穿着一条摇曳生姿的烟粉色长裙,明明气质典雅高贵,偏偏勾过来的轻佻眼尾挠得人心痒。

    搭讪无果,借着醉意恶从胆边生,推辞不过的酒水中加了一点不明不白的东西。

    当时商晚陪着圈中好友参加酒会,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碍于面子,没有明面上起冲突,但到底闹得不愉快。

    装什么纯情呢。他想。

    如果自己是她陪同参加酒会的身份,商晚怎么可能会拒绝。

    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表面小白花似的柔软无辜,其实给足了好处就能上。

    这样想着,他忽然又胆大了起来。如今他在耀京已经算是小有地位,就连盛星乔都要给他三分面子,何况是商晚。

    商晚避着他走,他却猛地拽过商晚的手臂,嘴唇狠狠地压下来,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跟我装什么,还不是个有钱就能贴上去的操!”

    分量不轻的苹果11pm狠力砸在他脸上,他捂着自己的鼻子,双眼难以置信的睁大,“我|操|你他妈的——”

    商晚面无表情,扬手又是一巴掌,尖锐指甲划破侧脸,细条血迹瞬间洇开。

    “好,商晚,你他妈的好,够种。”

    他摊开手心,黏稠鲜血刺眼,他用力抹了一把鼻血,泄愤似的将她狠狠往天台上一推。

    背脊重重撞在铁制的栏杆上,疼得她脸色瞬间苍白,额角冷汗滚落。

    “你给我等着。”

    他恼怒地在原地走了几圈,用手指着商晚,恶狠狠骂道,“你给我等着!商晚,我搞不死你。”

    商晚紧攥着栏杆,缓缓站直,“一口一个商晚,喊得那么肆无忌惮。”

    冷风中,女人鲜红的唇瓣如罂|粟诱人美丽。

    带着致命的吸引,和致命的陷阱。

    “我姓商。这个姓,难道不能让你想起什么吗?”

    程子琪怒火冲天,不三不四的骂起来,“臭婊|子,就算你攀上商家又怎样?”

    “难道你还妄想能嫁进商家?我呸!也不掂量你自己几斤几两!”

    她实在太疼了,疼得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是商晚一贯好强,不会在旁人面前泄露一丝脆弱。

    “你等着,商晚,我总得让你知道什么人不该惹!”

    撂下狠话,不知是真的被她的姓氏给震慑,还是因为面子过不去,程子琪没有多留,匆匆下了天台。

    雨势渐渐下大,她在寒风中冻得瑟缩,强撑而出的气势已经难以支撑,胃痛摧毁着她的理智,后背大约也受了点伤,她摇摇欲坠,因为疼痛而涌出的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滚落。

    太狼狈了。

    如果被盛星乔看到,肯定会让她担心。

    这位女明星好不容易休假,还是不要破坏她的心情了。

    商晚摁着小腹,微微喘了口气。

    她从不是个擅于示弱的人,艰难弯腰触碰到四分五裂的手机屏幕时,她忽然想起周以尧。

    精心打理过的大卷蒙上浅薄水雾,纤翘睫毛盛着雨水。

    她迟疑地眨了两下,电话已经拨出。

    太奇怪了,明明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她却想要见他。

    周以尧的手机一直响。

    他刚洗完澡,整间浴室氤氲着雾蒙蒙的白色水汽,他抽过干发巾,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从置物架上拿过手机。

    屏幕随着抬起动作自动亮起,锁屏挤挤挨挨地列了一排绿色通知。

    他一怔。

    【rosie:对方已取消】

    【rosie:对方已取消】

    【rosie:对方已取消】

    小玫瑰的头像就亮在对话框的最上方,他连忙将手上的水珠甩干,匆匆摁了回拨。

    很久,那边才有了回应。

    不知道她在哪里,风声呼啸空洞。

    入耳是她压抑的喘息声。

    周以尧短暂停了一会儿,“商晚?”

    商晚半跪在地上,腹部的剧烈疼痛让她直不起腰,语句断续破碎,“你、能不能来接我”

    她的字音颤抖,周以尧心跳漏听了一拍,抓着洗漱台的手不自觉收紧。

    后背淌着细密的冷汗,鱼骨裙细小的碎片连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而她是即将在暴风雨中溺死的游鱼。

    “我在hers、天、天台,你来接我”

    说一句话,几乎要掏空所有力气,商晚再拿不稳手机,只听一声沉重坠地,手机边缘磕开一块惊心动魄的裂口。

    周以尧瞬间觉得有双手擭住了他的理智,他焦急喊道,“商晚!商晚你怎么了?”

    那边不再说话。

    周以尧急得连续喊了几声她的名字,随便擦了一把头发,用最快的速度拾掇好自己,出门前拿过工装外套和车钥匙。

    “我现在过去接你,商晚,你在原地等我,不要乱跑,听见吗?别挂电话!”

    车子发动,远光灯凝成一条穿透光束。

    他用手机导航了hers的位置,还好不算很远,他选择了最近的一条路,在最高限速的范围内一路踩油门。

    “商晚,你还在听吗?”

    手机界面仍然显示微信通话,扬声器里是大男孩急切的问话,她听见导航的声音,和他一直在念着她的名字。

    商晚双手环着自己的腹部,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她精疲力尽地向后倒去,仿佛从悬崖上纵身一跃,跳入荒芜的寂夜中。

    等红灯的间隙,周以尧的手指不耐烦的敲着反向盘,只想着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不得不承认,他听见商晚的示弱,没办法控制脑内思维发散,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他快要被这种情绪折磨到爆炸。

    胸腔像是塞进了一团吸过水后不停膨胀的海绵,无力感和焦灼堵得他呼吸不畅。

    hers在午夜十二点时气氛被推至高|潮,舞台上的dj激情打碟,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群魔乱舞闹至一团。他等不及人满为患的电梯,往紧急出口三步并作一步的跑上天台。

    “商晚?”

    他对着手机喊,延迟两秒后,他在某个角落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凌乱的脚步声踩碎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商晚迷茫的抬起眼,看见他额前的墨发湿成一绺,像五线谱的音符。

    她被折磨的几近脱力,虚虚喊了一声,“周以尧。”

    她的吊带裙肩带松松的滑落至小臂,捂在腹部上的手背扭曲着一道狰狞可怖的红痕,双膝也受了伤。

    他咬着牙拿外套把她裹起来,将她横抱起来的瞬间,轻得像是拥了一团雪。

    商晚拽着他的外套,将头埋进他怀里,鼻尖是湿冷入骨的咸凉雨水,小小地蹭了蹭,洇湿深色痕迹。

    她的细高跟晃眼,周以尧下楼梯时分出手捏住她的脚踝,听见商晚轻轻地说,“你怎么不带把伞?”

    然后又有些叹,“又淋湿了,回去还得再洗一次澡。”

    他低头看她,商晚肤色冷白,于是唇上的红变得愈加热烈。

    她微微笑起来。

    玫瑰要绽放了。

    临时停车没有熄火,车里还开着恒温空调。

    他小心翼翼地将商晚放在副驾驶上,商晚忽然用手指勾住他的尾指,双眼泛着云遮雾绕的水光,语意呢喃,“不去医院”

    她的指尖很冷,周以尧反手包住她小小的拳头,“不行。”

    他紧皱着眉,“你必须去医院。”

    “不去。”

    她明明浑身脱力,字音却重,“我不去医院。”

    商晚抬起眼,没有化浓重眼妆,眼尾却晕着一片薄红,寸步不让的讨价还价,“如果你带我去医院,我现在就下车。”

    周以尧绷着侧颈青筋,妥协了。

    回程的车速不快,前方路段拥挤,被迫停在五光十色的车水马龙中,周以尧侧头去看她。

    商晚似乎是睡过去了,纤长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泪,被窗外的车灯折射得熠熠生辉,像一颗小小的碎钻。

    她仍然闭着眼,似乎是察觉,双手将他的外套抱得更紧了一些,“一会儿路过药店帮我带个药。”

    商晚轻描淡写着,“没吃饭,喝了太多酒,胃病犯了。”

    周以尧抿了抿唇,不作回答,心情很差。

    停稳车后,原本想抱她出来,最后无处可落的双手扶着车顶,俯低着问她,“能走吗?”

    商晚点点头,脸色仍是白,她搭着周以尧的小臂,慢慢下了车。

    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周以尧将车内的药品拿出来,刚一转头,就看见商晚扶着欧式浮雕路灯,后抬着腿,玫瑰落入他的视线,漂亮的指尖缠着银色细带。

    她在解高跟鞋。

    她身上罩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长度甚至盖过了连衣裙的腿根。卷发垂落,手指耐心的在绳结里绕来绕去。

    月光下,她忽然转过头,应该是喝醉了,尾音缱绻微扬,眸光水淋淋的,像是无意识的撒娇。

    “好累,不想穿。”

    周以尧看着她,久久没动。

    她说,“你找到我了,怎么不快一点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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