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等周以尧回到清吧，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宋嘉栩正和外院的学妹玩筛盅，周以尧用鞋面踢了踢他，垂着眼，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差不多，回去了。”
“哎，以尧，你到底去哪里了，给你发微信也没回。”宋嘉栩摇出五个6，挑挑眉。对面三个女孩子叫完数字，宋嘉栩做了一个向下斩的手势，开盘，毫无疑问喝三家。
“送个”卡词了一会儿，喉咙滑出两个字，“朋友。”
“哈？你在这里还能遇见朋友？男的女的啊？好不好看？”
眼见宋嘉栩忽然化身好奇宝宝的黏过来，周以尧扎起一块西瓜塞进他嘴里，好笑道，“吃得都不能堵上你的嘴？”
宋嘉栩嗷呜嗷呜的吞入腹，挠了挠头，“还记得刚刚唱俄语歌的那个辣妹不？我本来想请她过来喝酒，结果一转头人就不见了，真可惜了，不知道下次来还能不能遇见。”
周以尧没答话，解锁手机后发现宋嘉栩确实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其中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前陆睿言发来的未读消息三条。
【一：哥，我想要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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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睿言：？】
【陆睿言：给你推荐了好友——rosie】
【陆睿言：好自为之。微笑。】
“你哪来的玫瑰啊？”
宋嘉栩眼见的发现他侧兜里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奇怪道，“不是，你的外套去哪里了？”
周以尧懒得搭理他，点开陆睿言推荐的好友。
从善如流的。
【请求添加对方为好友。】
商晚的好友通过是在当天的深夜。
她卸好妆，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要将骨子里全部冷意都安抚的通通顺顺。
她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在手架上拿过一直嗡嗡震动的手机，锁屏界面满是陆睿言的消息。
商晚瞳色略淡，在晃眼的白炽灯下浅而透，又因着热气的水雾，氲出几分凉薄的冷淡感。
【陆睿言：商晚，坦白从宽，你对周家小少爷做了什么？】
【陆睿言：姐你真是我的姐，他是弟弟啊！】
【陆睿言：我服了，你不是和他哥好着呢吗？兄弟通吃行啊你】
商晚：
？
她摁下语音，声音冷淡，“你是喝了假酒？”
【陆睿言：不是，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他是来找你负责还是找你寻仇？】
商晚将干发帽摘下，随手拢了拢长发，语气恹懒的回话，“不好说，搞不好可能都有吧。”
陆睿言狂甩表情包，震得商晚手心发麻。
【陆睿言：你别越界啊姐，人家是正经乖乖牌，跟你不一样的！】
商晚垂眼看了会儿。
不紧不慢道。
“就是要搞乖乖牌才带劲儿啊。”
商晚笑了一下，笑意在话筒里有些许失真，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调侃。“还有，纠正一下，我不喜欢周以泽那种性冷淡。兄弟通吃不存在。”
陆睿言憋了半晌，大约是打字无法准确的表达出他的情绪，几条语音蹦的又快又急。
“您可悠着点吧。”
“小尧是我见过最干净的好孩子，好到邻居家孩子标杆的那种，你真的别搞他。”
镜子里的女人浅浅抿了下唇，被热气蒸腾过唇仿佛上了正红色的口红，她弯出一个弧度，笑眼风情万种。
“哦。”商晚懒散的应了句，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那你倒是别把我微信给他推过去啊。”
“这还真不是我推的。”
陆睿言头疼的叹了声，“他给我发消息那会儿我把我手机给我小侄子玩了，那小子被宋昭意策反后鬼得很，对你的名字简直是高度敏感，你的微信是他推的，等我发现时离撤回也仅有那么八十几分钟了。”
商晚压根不信，敷衍道，“你放心吧，我就玩玩。”
她将手机扔回架上，在手心里倒上爽肤水，“我心里有数。”
【陆睿言：你最好是！】
商晚嗤笑着摇了摇头，点开好友申请，没有一秒钟犹豫的添加了对方的微信。
护肤的最后一步完成后，商晚踏着天鹅绒的地毯走回卧室，顺手从手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
主卧是全景式的落地窗，她屈着一条腿坐在阳台，手中转着打火机，却迟迟没有点燃。
暖黄色的落地灯烘托着称得上温馨的气氛，香薰蜡烛燃着助眠的香气，商晚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将未抽的烟折断了扔进垃圾篓里，翻身上床。
她的视线落在衣架上挂着的工装外套，不知想起了什么，低低笑了一声。
真有意思啊。
周以尧醒的很早，他单手枕在脑后，不停地刷新着两人空白的聊天记录。
发什么好？
发一个早安？现在才五点四十。
发一个表情，会不会太没诚意。
等等，他为什么要考虑有没有诚意这种事情？难道商晚那种感情混子是用诚意可以打动的？
周以尧痛定思痛，切出后台，在微博上搜索到某个医学相关的微博号，给名为【rosie】的微信发了一条链接。
【年轻人常年抽烟喝酒的后果——晚年病痛做常客】
商晚的朋友圈干净到几乎可以省略为无，最新一条还是三年前。
三年前。
应该是她出席的某个晚宴，她一身窄腰露背红裙站在斐波那契旋转楼梯，发上戴着一顶小小的王冠，手中举着一枝玫瑰，低头的侧脸如梦似幻，像是落跑的公主，因为玫瑰园里盛放的最艳丽的那朵花停下了匆匆逃亡的脚步。
三年前
三年前她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大。
他长按保存图片，手指轻划，将图片放大。
他有一瞬间想到了温柔这个词。
照片上的女人似乎穿越了将近千个日夜时光，朝他望过来，眉眼落着一点星光。
随后他哑然失笑，温柔这个词怎么可能用在商晚身上。这个女人就是带刺的荆棘玫瑰，稍稍一碰，都叫人头破血流。
周以尧握着手机翻了个身，将她的微信置顶，切出后台。
他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她不疾不徐品酒的姿势优美的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混乱中他居然还能分得出神去看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只见她磕下酒杯，对酒保娇俏一笑，然后视线转了一圈，忽然提了一只高脚凳走过来。
霎时间耳边所有的喧闹和叫嚣都如潮水般汹涌退去，她就踩着一个又一个五光十色的光圈来到他面前。
以一个保护的姿势。
“别浪费了这瓶酒。”
她笑着微微侧过头，像只狡猾的猫，“八千八一瓶，他还不值这个价。”
睡意顿消，他干脆起身，在不影响到宋嘉栩的作息轻手轻脚的打开电脑做作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建模，到最后成了一枝3d玫瑰
周以尧今早是两节专业课，四个小时心不在焉，图纸上画满了商晚的微信头像。
宋嘉栩凑过来，惊慌失措的瞪大眼，“昨天那朵玫瑰花到底是谁送你给的！你特么都画了一早上的玫瑰了！”
周以尧置若罔闻，无比淡定的将图纸翻了个面，“酒保送的。”
宋嘉栩一脸你当我是傻子吗，“得了吧，那里全是男酒保，谁能看得上你这个纯1啊。”
“猛0。”
周以尧面色不改。
“行行行。”宋嘉栩将图纸拍到他脸上，“请您不要再到处散发那该死的魅力好吗？还有，一分钟看十八次手机，周以尧，你坦白交代，是不是恋爱了？”
说完就要伸头去看。
宋嘉栩火眼金睛的看见周以尧的置顶是一个玫瑰花油画的头像，夸张的倒吸一口冷气，“还说没有恋爱！这都置顶了。说，是不是昨晚你送回去的那个小姐姐？”
“什么小姐姐。”周以尧好笑的收起手机，“有空观察我一分钟看了多少次手机，不如先把题做一做。”
“做什么啊。”宋嘉栩满不在乎，翘着椅子腿一晃一晃，“这么简单，一眼就能求证。”
“行。”周以尧点头，“你第一名你说什么都对。”
宋嘉栩转着施德楼的水笔，“对了，昨晚有个妹子要你微信，你推不推？”
周以尧拒绝的干脆，“不推，下次有这种局别喊上我。”
宋嘉栩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可惜，“其实她也蛮好的，好像是外院新一届的级花，但是你知道这种投票水分都比较大，要我选还是昨晚唱歌那个小姐姐好看。”
周以尧算题的手一顿，笔尖在图纸上晕开一小圈黑点。
“你觉得她好看？”
半晌，语气凉凉。
“简直是太好看了。”宋嘉栩双手撑在脑后，点了两下头，“追这种热辣玫瑰花才带劲儿。”
周以尧“呵”了一声，说不清是单纯的笑还是嗤嘲多一些，“她肯定不会喜欢你这样。”
宋嘉栩立刻扫射了一个极为不满的眼神，“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
周以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和她不清不白，当然知道。
下课后，周以尧和宋嘉栩走回寝室。
他们并不喜欢到食堂吃饭，一来是两人人气太高，极容易造成人群拥堵，二是两人都有少爷病，人群一拥堵就会下意识的喘不上气。
后来宋昭艺知道这件事情，翻着惊天白眼，张着血盆红唇微笑，“惯得。”
“我今天特意看天气了，保准天晴无雨，约外院的打篮球啊。”
宋嘉栩等外卖的时间习惯性先拆开一根巧克力棒充饥，周以尧没说去或不去，他从回到寝室坐下来后，就一直看着手机。
他也太不对劲了。
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周以尧正在编辑微信。
商晚的别墅是全景弧形落地窗的设计，她用语音唤醒智能助手，卷帘缓缓升起，露出今日耀京难得的一个大晴天。
下午有一节大课，她刚洗完头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腰后，商晚随手拿起桌上乱放的一条红色缎带将湿发捆在脑后。
“叮——”
她咬着一片烤土司，坐在中岛台的高脚椅上，滑开微信界面。
周以尧的微信是一只揣着爪咧嘴笑的柯基犬，柯基犬的耳朵上明晃晃的悬着个红色的1。
商晚饶有兴致的点进去看，心情颇好的轻笑出声。
【一：对方已撤回。】
然后对话框出现了长达半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商晚等了一会儿，咽下最后一口吐司后，摁住语音，“外套，谢了，改天给你送去。”
周以尧下意识点了播放，忘了自己刚断开的airpods。
她的声音和昨晚听起来完全不同，少了那点如影随形的暧昧，有一点点的鼻音，讲中文时不同于唱俄语，怎么听都像是软软的女孩子。
宋嘉栩直接炸了。
“外套！改天！”他冲过来勾住周以尧的脖子，巧克力碎屑落了满桌子，眼睛快要贴上手机屏幕，“谁啊谁啊谁啊让我看看！”
周以尧被他晃得差点喘不上气，反手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宋嘉栩，我要报警了。”
宋嘉栩气得将巧克力棒咬得咔嚓咔嚓，好像咬得不是巧克力棒，而是周以尧的脖子，“行，你对我有秘密了。周以尧，呵，三年同床，不过如此。”
宋嘉栩倒没有真的生气，他就是好奇。像周以尧这样被称为耀大颜值标杆却是个母胎solo的也太稀有了，他平时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凭一己之力包揽了耀大的奖学金，每学年都被拉出来溜一圈的优秀代表生。
周以尧单手扶额，思想斗争半天，才说，“不是要瞒你。”
宋嘉栩不信：“哼。”
“我和她”周以尧纠结了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定义他和商晚的关系。
那晚虽然荒唐，但是他自始至终都十分清醒。
他甚至都做好了要向对方开诚布公的准备，谁知道第二天醒来对方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昨夜的厮混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宋嘉栩双手撑在膝盖上，又拆了一条巧克力棒，像叼着烟那样看他。
“我一见钟情。”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词，“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我靠！”宋嘉栩差点跳起来，“不可能，是女的吗？这年头还有女的不喜欢你？”
周以尧好笑的看着他的反应，“审美多元化，当然有人不喜欢我。”
“不对，不喜欢你还借你的外套，还让你送回家，还给你送玫瑰花？”宋嘉栩很快得出结论，冷静答题，“周以尧，你这是碰上了一个渣女。”
“外套是我披给她的，送她回去也是我提议的，玫瑰花——”他的语速很快，说到玫瑰花时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真的是酒保送的。”
“行吧。”宋嘉栩拿了外卖进来用脚关上门，也不再追问，“那就等你追到了，一起出来吃个饭？”
周以尧点头，宋嘉栩不再闹他，拿出手机看直播下饭。
商晚发完微信也没等他回消息，她喝完一杯牛奶，餍足的眯了眯眼。
再摸起手机时是准备叫专车接送，商晚看着微信列表里被不停刷新的对话框给怼到最下方的小柯基，想了想，纡尊降贵的修改了备注名。
【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