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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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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京昼夜温差大,九月又逢雨季,夜风夹杂着雨丝无孔不钻。

    商晚穿得清凉,此刻不得不高扬了下巴假装自己没有被冻到,颤巍巍的指尖衔起一根烟,打了几遍火机才点燃。

    烟气入肺,这才驱散了秋日里寒凉的冷风。

    她单手搓着手臂,感受到自己吊带之下的小臂起了密密的一层疙瘩。

    商晚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心内腹诽,耀京真他妈冷啊。比圣彼得堡的冬天要冷得多了。

    白色烟雾在霓虹灯的穿透下从浓郁到透明,商晚伸手虚虚抓了一把,感受到手心被风割裂的触感,忙将手摁回自己的小臂上。

    早知道不这么装逼了,果然人到中年身不由己,下次泡吧要记得把保温杯和外套带上。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一件外套兜头罩在她双肩上,商晚诧异回头,周以尧穿着黑色单t站在风口,把自己的工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低着头,不去看她,身子却一直为她挡着见缝插针的凄风冷雨,连着声音都染着雨意,“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等我。”

    商晚没应他,她伸手拢紧周以尧的外套,属于大男孩的阳光气息将桃子味的香烟压下,她把烟熄了丢进垃圾桶里,倚在清吧门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老实说,周以尧长得非常、非常的对她的胃口。

    遇见周以尧的那天商晚的心情很差,与她商谈下半年合作企划的公司代表因为暴雨而不得不中止行程,她的耐心在对方不停的道歉中消耗殆尽,挂了电话后直接把对方拖入黑名单。

    为了下半年的艺术展会她几乎是熬了几个月做图改设计,所有的心血和成果在对方的不守时里付之一炬。

    商晚对此表示遗憾,却并不觉得后悔。

    对她而言,天赋的浪费,也是一种天赋。

    为了庆祝自己下半年的工作泡汤,她打开地图定位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家酒吧。

    时近午夜,商晚将红色钞票以一个暧昧角度塞进帅气酒保的领口里,她欲擒故纵地拖着英文调子,点了一杯特基拉。

    她有且仅有来盛京的这么几次经历,无一不是泡在倾盆的大雨里。

    她尤其厌恶下雨天,却因为公事而不得不短暂落脚停歇在这座城市。

    商晚无意买醉,借着酒吧里人潮往来的暧昧让自己的心情进行短暂的放空。

    她的外貌条件相当优越,雪肤红唇,前凸后翘,海藻般的大卷懒散的拢在腰间,腿直而修长。

    指尖有意无意的轻敲着吧台,不少别有心思的男人一杯杯的给她送酒,她的笑容在霓虹灯下暧昧疏离,伴以一个拒绝的手势。

    没劲儿。

    直到酒吧中间爆出冲突,她那点已经快要消失殆尽的耐心终于被勾起,这一眼,就是人群中央高举酒瓶的大男孩。

    灯红酒绿下的他像是一捧误入的干净风雪,侧脸在五光十色的迷离光线中棱角分明,下颚线流畅凌厉,修长脖颈规矩的延伸到圆领的黑t,喉结轻轻涌动。

    商晚将高脚杯里度数颇高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扫了眼周遭,挑了最顺手的——

    一把高脚凳。

    商晚喜欢他的长相,就由着那一点远远达不到上头的酒意帮他出了头。

    闹剧以对方的道歉收场,彼时她看着一地狼藉,站在后方抽烟。

    那个大男孩视线越过来时,商晚吐出一个烟圈,挑了一下眉,然后往外走去。

    以为是个情场老手,没想到才逗两句,这小朋友连耳根都红了。

    一开始只是一个浅浅的吻而已。

    混乱之中的推搡在商晚手腕上留下一个可怖的红痕,大男孩心疼的捧着,倾身向前,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仔细地吹了吹。

    她脑海中那根“点到即止”的弦忽然断掉。

    然后一切都开始失去控制,擦枪走火,战况一触即燃。

    也许是那天的雨下得太大了。

    也许是因为她被周以尧手足无措的样子给取悦了。

    那个夜晚荒唐,疯狂,情到深处时她摸着周以尧柔软的发梢,不合时宜的想,如果是他也不错。

    随即她清醒过来。忽然想起周以尧冷硬的那句“你这种人还会内疚?”

    她低低的嗤嘲了一声。

    ——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是什么人呢?

    商晚虽然爱玩,却有自己固守的底线,不确认关系,也不负责。

    大家心知肚明,今夜逢场作戏结束,明天又是陌路人。

    商晚垂着眸,眼睫浓密的颤了颤,半晌,她在冷风里长长地吐了口气。

    她这种人。

    大概是腐烂的玫瑰,过期的罐头,尸体上的蛆虫吧。

    若不是那晚的阴差阳错,商晚这辈子都不会和周以尧这样天生就带着道德圣光的小天使发生任何关系。

    周以尧。

    商晚无声念着他的名字,跟他哥那个衣冠禽兽完全不一样,明明脸上已经写满了不信任和不耐烦,偏偏每个细节都在留心照顾她。

    商晚用鞋跟蹭了蹭设计成高低不平的青石板,风里是他外套上的淡淡清香,她用两指揉揉额角,眼底罕有疲惫。

    清吧里出来一个男人,看见倚着墙角单独而站的商晚眼前一亮,这个女人在舞台上唱歌时他就注意到了,又美又艳,辣的够劲儿。

    他原本想请她喝几杯,看能不能水到渠成一晚,没想到才一下台,这个女人就不见了。

    “一个人?”

    陌生的声音靠近,商晚倦懒的抬眼,漂亮的浅色瞳孔在对方的脸上游移了一会儿,兀自收了目光。

    男人见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心念一转,伸手就想要去揽住商晚勾人眼球的纤纤细腰。

    商晚在他的手伸过来时轻皱着眉后退一步,这时一束刺眼的前灯打过来,刺耳的喇叭鸣了两声。

    “操。”男人用手挡在眼前,低骂一声,隐约看见甩下车门大步走来的人。

    相当年轻的一张脸,个子很高,眉间隐隐压着怒火。黑t下是劲瘦的腰身,他比男人还要高上一个头,一只手护着商晚,一只手不耐烦地滑进侧兜,将她严丝合缝的挡在身后。

    商晚愣了一下,生怕周以尧会和对方起冲突,忙牵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可能是因为在风里站了一小会儿的缘故,周以尧的眉皱起又散,语气不善,“滚。”

    原本这样的搭讪讲究你情我愿,如果商晚是有主的纠结下去就吃相难看。

    那男人是这条街的常客,往日里勾搭个女学生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此时被周以尧一激,嘴里也不干不净的骂起来,“先来后到的规矩懂不懂?是不是要你爹教你重新做人?”

    周以尧压低了声音,微微偏头对商晚说,“你站在我身后别出来。”

    然后他的视线终于大发慈悲的落在气急败坏的男人身上,眼风冷凉扫过,深邃黑眸满是不屑和冷漠。

    “□□他吗——”

    男人举起的拳头被他轻松挡下,手腕错力一转,拳头折向他的脸的方向,男人瞬间疼得哇哇乱叫。

    “再说一次,滚。”

    他冷冷的甩了甩手,虚揽住商晚往大g走去。

    男人在背后不甘的叫嚣,“你给老子等着!操什么玩意儿!”

    周以尧干脆捂上她的耳朵,直到将人塞进副驾,“穿那么少。”周以尧转动车钥匙,咬着牙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看谁帮你。”

    还是个正义小使者。

    商晚憋着笑了一会儿,才受教的点点头,拖长了懒洋洋的尾音,“谢谢你,下次我会记得穿得保守一些。”

    他没急着开车,而是把宋嘉栩扔在车座底下的湿巾翻出来,抽出两张认认真真地将动过手的五指抹干净。

    “穿得保守些有什么用?”他瞥过眼,眉心按捺着不耐,“女孩子有穿衣自由,就算你套着个麻袋,也还是会有人找你麻烦。”

    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他别扭地偏过头,将用过的湿巾扔进车载垃圾桶,闷声道:“有错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绝大多数父母都会教自己女儿如何保护自己,却不会让他们的儿子学着不侵犯别人。”

    商晚准备解外套的手滞住,有些意外,“总而言之,我是真的谢谢你。”

    他耳尖有些红,含糊道,“不用谢我,你当时不也——”

    当时不也?

    商晚没有继续追问。

    她大概猜到周以尧想要说什么。

    “你当时不也保护了我。”

    见她要将外套还给自己,周以尧道,“不用了,天冷,你披着吧。”

    说完,他调试车内的暖风,等到车子暖和了以后才踩下油门。

    “你家在哪?”

    商晚将双手对着出风口烘烤了一小会儿,她没有留长指甲的习惯,也没有做五颜六色的美甲,一双手干干净净,腕部纤细白皙,戴了一块满天星的银链表,“深苑花园,谢谢。”

    周以尧的喉结滚了又滚,他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之间能说什么?或者有什么可以说的?

    难道要他去质问商晚,那晚为什么要这样?

    他不用想都会猜到商晚的回答。

    ——和你有什么关系?

    而且一定是眼尾带笑,用那种一听就很让人恼火的口气说。

    周以尧烦躁的猛打了一把方向盘,绕过拥堵的二环上了高架桥。

    深苑花园位于遥江边上,是耀京市里心照不宣的富人区。这片地带寸土寸金,是富豪和名人的不二之选。

    “住那么远,来耀大不会不方便?”

    忽然听到周以尧的声音,商晚转头去看他,二十岁的大男孩身上还有很重的书卷气,眉眼深邃分明,鼻梁优越挺直,认真时格外招人目光。

    他的头发比上次见面要长了不少,出门时随意地抓了一把,偏又剑走偏锋将侧发剃成了桀骜不驯的纹理,左手腕戴着黑金的机械表,不算很贵的牌子,至少比起他哥手上一块抵一栋别墅的手表来说简直差别云泥。

    真的很对她的胃口。

    商晚欣赏完毕,拉下后视镜,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有什么不方便的,有课我就来。”

    周以尧没发表自己的看法,他也没有和商晚说,我在深苑花园也有房子。

    一句话在舌尖千回百转,最终无声地咽了回去。如果这件事让商晚知道的话,她指不定要嘲笑他。

    毕竟她这么恶劣。

    红灯九十秒,商晚低着头刷手机,也不知是看见了什么新闻,忽然噗嗤笑了一声。

    “哎,陆睿言怎么又上头条了啊,这个宋家的大小姐还没把他拿到手?”

    陆睿言是科技圈白手起家的新贵,他本人倒是低调成谜,但陆家背景深厚,他的公司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得如火如荼离不开陆氏背后的支撑。

    至于商晚所说的宋家大小姐是宋嘉栩的亲姐姐,上市公司女总裁,和陆睿言青梅竹马,偏偏陆睿言一心想赚大钱,不考虑金钱之外的世俗之事。

    “你不是和睿言哥好么?”

    绿灯放行,限速一百二的高架桥上周以尧一脚油门踩到底,商晚眨了眨眼,听出了他语气里浓浓的醋意?

    “我和他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商晚冲着他摇了摇手机,任由他自由发挥想象的解释,“我之前一直在国外,遇见你的那天是我回国的第一天。”

    “是么?”

    周以尧嗓音低沉,像是哼了一声,又像是一记无意义的音节。

    大男孩开车技术好,未满十八时就已经跟着自家的专职司机学了一手技巧,大学时还误打误撞加入了一个赛车社团,会玩的花样让人眼花缭乱,今天他倒是开得四平八稳,车速都控制在了一百迈以内。

    深苑花园离耀大算不上远也算不上近,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他平时不经常回深苑花园的家,倒是把最好走的路记了个一清二楚,眼前再拐一个弯就到深苑花园的正门。

    商晚输入别墅密码,电子大门应声放行。

    “就送到这吧。”商晚解开安全带,工装外套的拉链全部拉上,把小巧的下巴埋进去,杏眼含着满天的星光,弯着眼尾,“你的外套,我洗净了下次还给你。”

    周以尧用指节轻轻敲着方向盘,将大灯打开,照亮了前方有些昏暗的路。

    他的神色很淡,握住方向盘的手却微微收紧。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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