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大明的假想敌
杨春元被朱常洛一通夸奖加鼓励，整个人都振奋不已。
虽然，杨春元的年纪也比朱常洛大了几岁，也是朱常洛的姐夫。
但是，杨春元在朱常洛面前，始终都有一种老鼠见了猫的敬畏之感，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和造次。
可以说，杨春元在朱常洛面前，比在他老爹面前都要温顺懂事。
朱常洛把目光从杨春元这里收回，看着一旁的定国公徐希皋。
朱常洛问道：“希皋，海军学校的情况怎么样了？孤这个校长不称职，天津卫海军学校成立快三年了，还未去看过一眼。等会儿看看时间安排，孤打算去海军学校看看。”
徐希皋听到朱常洛的话后，受宠若惊。
徐希皋立刻回道：“殿下请放心，海军学校一切正常。戚教头很有一套，这两年我们的学员都在耽罗岛轮岗训练，有些还跟随舰队一起去了鸟根县执行护航任务。”
戚教头就是戚金，戚金和吴惟忠在耽罗岛率领直隶水师，在朝战之中也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所以，朱常洛也特命提拔了吴惟忠为直隶水师总兵官，戚金为副总兵。
后来，因为海军军校的设立，朱常洛又把戚金诏了回来，让他担任海军军校的总教官，让他梳理和制定大明海军学员的训练计划。
和他们一起刷军功的邓子龙老将军则被升任为了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现在在蓟县军校专门教导蓟县学员山地作战的要领。
毕竟，邓子龙可是在明缅之战大放异彩的人物。
虽然，水战他不是擅长，但是，山地战绝对算的是一绝。
由他在蓟县军校主教山地战课程，绝对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而且，那里也会是邓子龙最好的归宿。
毕竟，他也已经七十好几了，再让这么大年纪的将军提刀上阵，这会显得朝廷是多么无能，连个年轻将领都培养不出来了吗？
所以，朱常洛也就给予了邓子龙极大的荣宠，让他带着荣誉从一线退下，到了二线继续发光发热。
朱常洛满意笑道：“做的不错，实战才是检验实力的唯一标准。鸟根新附，远在倭岛。倭国之内的势力又错综复杂，不论是倭国之王，还是德川家康都无法镇压本国之乱。”
“所以，总有一些乱臣贼子不认己罪，妄图在海上骚扰我大明的正常货运航行。对于，这种藐视天威的宵小之徒，就该以雷霆手段，让他们知道天朝之威不可冒犯！”
徐希皋激动不已，虽然这些话夸的是那些海军学员，但是，作为天津卫海军学校的副校长，徐希皋也是与有荣焉的。
毕竟，自军校设立以来，他就被皇太子诏命为天津卫海军副校长，校内一切行政事物也都是他在具体负责。
自从有了这个具体的差事后，徐希皋也总算是脱离了低级趣味，不再和往日里那些穿巷买醉的二世祖们一起花天酒地了。
他现在天天都是一本正经的干着海军军校的事情，而且，还干出的荣誉感了。
现在，几乎都怎么回京师了，整个人都住在海军学校之中了。
这样的改变，也是让朱常洛对其刮目相看。
徐希皋道：“臣一直都是这么告诫新进学员们的，臣让他们时时刻刻都要牢记殿下的建军思想，记住自己的使命，若有浑浑噩噩之辈，臣也绝不姑息！”
“不论他爹是谁？他家怎么样？臣照样会直接开除遣送，并且公告全校，使全新师生都以此引以为戒。保证海军学校的学风不被这些意图浑水摸鱼之辈败坏！”
朱常洛听到徐希皋这话，心中大喜，“干的不错。就该有这股子气势，军校不是升官发财的捷径，这里是为培养舍生忘死的忠义之辈。”
“孤将来是要指望他们保家卫国，守护大明中兴的。所以，对于校风校纪的引导和执行，一定要严格严格再严格，更重要的是在校执教的教官等，更要以身作则，严格要求自己，为学员们树立好良好榜样。”
徐希皋拜道：“臣谨遵圣谕。”
和徐希皋聊的这么多后，朱常洛也算是对天津卫海军学校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
这些让朱常洛很满意。
于是，在下午的时候，朱常洛就推掉了其他事情，下旨要去天津卫海军学校视察。
天津卫海军学校在接到朱常洛要来视察的旨意后，全校上下无比激动！
在校的所有人，都穿好海军制服，静候朱常洛的驾到。
到了大约午后两点左右的时候，朱常洛的仪仗也终于出现在了天津卫海军军校之内。
当朱常洛出现之后，校内的教员和学员们纷纷行半跪军礼，“参见圣太子！”
朱常洛从龙撵下来，他也穿戴一身和这些教员学员们差不多一样的制式军服。
朱常洛抬手道：“孤到这里不是太子！孤是你们的校长！”
教员和学员们更激动了。
“参见校长！”
朱常洛嘴角一笑：“平身。”
“谢校长。”
所有人起身看着一身制服军装的朱常洛，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光彩。
这就是他们的校长！
朱常洛看着台下那些青春的脸庞，激动的眼神，他心中的激动之情，也再难自抑。
朱常洛借助着校场之上的回音壁，说道：“快三年了，孤这是第一来天津卫军校，这是孤的失职，让诸位师生久等了。”
听着朱常洛的自我调侃，在场的师生们都会心一笑。
皇太子殿下是何许人也？
那是日理万机，调理天下阴阳的至尊之人。
有他挂一个天津卫海军校长的头衔，这对天津卫海军军校而言，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恩赐了。
从这里走出的学员，走到直隶水师的各个岗位上时，他们哪一个不会以圣太子门生自居的？
有了这些光环，他们几乎已经碾压了很多同龄人。
所以，对于朱常洛的说笑，他们也是跟着开心的。
看着大家的气氛都活络起来了。
朱常洛又开始继续讲话了。
朱常洛看着校场上的所有师生，说道：“有谁知道何为水师？何为海军？”
朱常洛环视众人，没有一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或许也有，只不过此时此刻明显就是朱常洛的主场，这显然就是一句朱常洛要自问自答的问题。
这时候，谁再不懂事的横插一嘴，只会显得自己是个智障。
朱常洛停顿了一下，说道：“水师，自古以来以船楼舟楫作战者，便为水师。古时的水师行于四渎，遨游于长江黄河湖泊之上，所参与者皆是陆战不能及之地之战。”
“从这些方面来看，水师就是以往大军的附庸。但是，现在不同了。古人的世界与今人所面对的世界已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二百多年前郑和大太监奉成祖皇帝之名西下西洋，煊赫国威于千万里之外。永乐一朝，万国来贺，无不臣服于大明的赫赫天威之下。”
“而这天威就来自于成祖皇帝手下的郑和舰队！郑和舰队不仅击溃了南洋的海盗，还震慑了诸洋海外的宵小之国。以此换来了我大明数十年的海疆宁静。”
“直到弘治正德嘉靖时期，由于我大明不重视水师的建设，导致了倭寇为患，甚至还出现了倭寇直逼南京的血耻！”
“世宗皇帝受命于天，践天子祚，不能坐视不理倭患之乱。于是，乃命胡宗宪，戚继光，俞大猷等靖东南，灭贼倭。才使得东南方静。”
“孤受命监国以来，先后爆发两次倭乱朝鲜之事。孤追思先祖之雄风，痛定思痛。始悟得水师强才是海疆安，海疆安，才能天下安，天下安，才是万世安。”
“于是，孤决意设立了天津卫海军军校，将原水师单独一列，使之成为大明万里海疆的保护神。”
“尔等，恰逢此世，更应珍惜使命，好好训练，努力学习，强大我大明海军。使我大明海军之名再一次声震天下，威慑万里！”
朱常洛的一番激情演讲，顿时点燃了校场上下所有人的热情。
他们从未想到自己的使命竟然如此之重。
激动的教员和学员们，热烈的回应着：“大明海军，声震天下，威慑万里！”
听着这些教员和学员们的热烈回应，朱常洛眼眶含泪。
这一世，朱常洛一定要让九州这片古老大地，再次睁眼看世界，看向那无边无垠的广阔大海。
这片海自有文字始，就一直陪伴着九州大地。
只不过因为陆地上的纷争和文化内向的属性，渐渐让九州遗忘了大海之上的利益。
导致了九州历代王朝都只重视陆地霸权，而忽视了海洋霸权。
以往在这一眼看到边际的无边海洋上，是没有任何危机和风险的。
可恰恰就是因为这片海数千年来都是与大陆相安无事的。
所以，这才在明清两朝出了问题。
明代的倭乱和满清晚期的列强叩关，都是自这片古老的海洋而来。
现在，正逢全球地理大发现的时代。
泰西的西班牙，荷兰，英吉利都在轮番上阵宣示着自己对大海的统治。
大明在这个群雄争霸的海洋时代岂能自甘落后？
答案肯定是，不能的。
所以，朱常洛必须要树立起大明之人对海权的认识和对大海之外那些未知的认识。
要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若是一味的沉浸在所谓“天下”的范畴之中自我陶醉。
不肖百年时光，大明就再难赶上泰西海盗们的扩张速度了。
所以，必须要重视大海，重视海权，重视大明海军的建设！
朱常洛看着众人们的激动神情，他没有抑制大家的热情，他需要的就是这些人一直都能保持着这样的热情。
因为，只有保持着这样的热情，大明的海军建设才能顺风顺水，自然而然的成为大明上下的基本共识。
徐希皋听完朱常洛的话，他更是激动。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使命是有多么的重要。
一开始分两校主管之时，徐希皋内心还有点不服气张维贤去了蓟县军校。
以为，张维贤能去蓟县军校不就是仗着自己年级大嘛，欺负自己年轻小。
所以，张维贤才捡了漏去了蓟县军校。
现在，听完朱常洛这么一说，再加上这两年来从鸟根县护航获得收益，徐希皋一点都不羡慕张维贤了。
现在的徐希皋自认自己的前途一定是无比光明了的。
徐家是开国第一功勋，一门两公爵！
怎么可以一直被英国公府压着呢？
所以，徐希皋也在暗暗较劲，想要抢回大明第一勋贵的头衔！
而此次朱常洛的演讲，无疑就是给了徐希皋一剂强心剂！
有了大明海军的蓬勃发展，有了宣威大明于万里之外的不世之功，徐希皋怎么不能跟张维贤一较长短，争一争大明第一勋贵的名头呢？
演讲完毕之后，朱常洛就找到了徐希皋和戚金一起又开了一个小会。
朱常洛要给这两人定定心，让他们更有方向前进，不然，只是一味靠着口号训练海军学员，总归是会有疲劳期的。
所以，朱常洛必须得给两人画画大饼，刺激刺激才行。
到了校长室后，朱常洛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首位上，徐希皋和戚金则恭谨的站在朱常洛的对面，等候着朱常洛的圣训。
朱常洛道：“此处不是京师，两位也坐下吧。孤就是想和你们简单的聊一聊大明海军的未来。”
徐希皋和戚金抱拳一礼，然后才小心的坐在了朱常洛的对面，但两人坐的都很小心，只是沾了一点凳子边，身体还绷的很直。
朱常洛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他也不会去点破，也不会再去客气。
因为，徐希皋和戚金的这个态度，其实就是朱常洛权力的反射。
若是，朱常洛自己不去维持权力的高高在上，以后，谁还把他这个皇太子当回事呢？
所以，朱常洛也自然而然把这种情况，当做了理所当然。
朱常洛道：“刚刚孤跟教员和学员们说的话，虽然很热血，但总归是空洞了些。你们两个作为天津卫海军学校的直接负责人，当然不能以这么空洞的口号来领导海军学校的。”
“你们二人一定要对大明海军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孤敢断言，未来的五百年将是海军的世界！未来海上的纷争一定会比九边的纷争更要激烈。”
“九边之外的漠北鞑靼，不过都是一些野蛮的秋后蚂蚱。别看他们现在跳的唤，叫的凶。等到大明的火器再进一步，大明的水泥路再延伸的深一些时，他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孤想怎么拿捏他们，就怎么拿捏他们。”
“但是，海上不同。现在我们看到的敌人不过就是三五个倭寇小毛贼，以及南洋诸岛海盗。但这些都不会是大明的敌人。大明是在万里之外的泰西！”
听到朱常洛说大明的未来敌人竟然是泰西时，两人都愣住了。
泰西人距离大明那么遥远，怎么可能是大明的敌人呢？
但是，接下来朱常洛的话，让徐希皋和戚金彻底震撼住了。
朱常洛道：“孤知道你们不信，甚至不屑泰西是大明的未来之敌。但是，要告诉你们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泰西的火器发展如何，相信不用孤赘述，卿等也有一定的知晓。较比泰西的火器，大明的火器在某些方面还是略显不如的。”
“虽然，大明也一直都在仿制泰西的厉害火器，但是，仿制终究只是仿制。想要真正的超越，就需要下苦功，并且投入巨资，才有可能超越泰西火器。”
“由此足见，在未来的天下，泰西是唯一能和大明一较长短的方外之地。现在西山皇庄已经发明了铁轨蒸汽车。希皋在京师的时候，应该也见识吧。”
徐希皋立刻回道：“臣见过。铁轨蒸汽车鬼斧神工，不用畜力竟能推动万斤重物顺轨而行，此物一旦普及开来，定然能够震撼天下！”
朱常洛道：“说的不错。若是此物被移植到巨轮之上呢？将来大海上的船只若都用上了此物作为驱动。那么这大海之上还会有一片宁静之地吗？”
“如果泰西人的船先转上了此物，他们又在船上装上了他们最厉害的火炮，那么，我大明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呢？”
“所以，危机距离我们并不遥远，我们必须要做到一步快，步步快，才能使大明无忧，使泰西不能生出骄横之心。”
“不然的话，在将来的某一天，泰西人开着他们的坚船，又以利炮打海关之时，我们该怎么办呢？”
戚金激动道：“我们打回去！”
朱常洛道：“说的好！我们打回去！那我们怎么打回去呢？这就需要二位的努力的。若是二位能够使大明海军无敌于世，那么大明自然不会遇到孤刚刚说的危机。”
“若是，两位懈怠满足于今时今日之成就，那么这一天始终都会想孤刚刚的预言一样到来。所以，海军必须强大！”
听完朱常洛的话后，徐希皋和戚金都激动了一身热汗！
这一下两人的方向有明确了。
朱常洛看着两人激动的神情，心中也是满意。
假想敌的设置，不论古今，都是一大进步推动力。
若是，连敌人都没了的国家，那么这样的国家肯定会像孟夫子说的那样：“死于安乐”的。
朱常洛可不想将来的大明又想原来时空的满清一样，自所谓康乾盛世之后就“死于安乐”了。
这样的结果朱常洛可接受不了，所以，他必须要给大明树立一个强大的假想敌，刺激这大明不断进步，不断发展。
只有如此，大明才能永远的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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