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很专业啊
一个有惊无险的夜晚,天麻麻亮,徐钟始终看着他老婆,陈莉也没有睡意,只是疲倦。
苏蓓蓓睡了一会儿,麻醉过后,刀口开始疼痛,最重要是她左盆骨疼,耻骨也疼。
已经过了术后六个小时了,陈莉一直在鼓励她动一动,翻身,侧躺,但她不,动也不动,娇气的让人生恨“你再躺下去,出现别的问题,你更难受,没人可以替代你。”
苏蓓蓓两眼泪花“我真的不行,我疼啊!”
陈莉无奈说:“好,那就等医生查完房看看咋说吧,我也是服了,我跟你讲,你再不动,我要发脾气了,我没睡好,暴躁。”
苏蓓蓓委屈的说:“徐钟,你看她。”
徐钟笑着说:“好啦,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吧,医生查房了我叫你,要不要喝点水?”
陈莉看着他俩,气呼呼的站起来说:“你俩玩儿吧,我走了。”
她站起来往外走,一晚上没睡,她恹恹的,这会儿离开病房,一松劲儿,更觉困乏。
孩子都没见,苏蓓蓓疼痛不明,她怎么能走呢。
陈莉从妇产科出来,坐电梯下了一楼。
天已经大亮了,院子里湿湿的,一个个的小水坑,大门外要进来的车已经在排队了。
来来回回的人,提着早餐的,拿着衣服雨伞的,门诊大楼的门口已经铺上了两大溜红色地毯, 看吧,在你休息的时候,还有上班干活的人,这个世界永远都在运转,永远都在忙碌。
她穿过门诊大厅,站在门口看了一下,雨还在下,她没有伞。
陈莉缩着脖子,踮着脚尖,两手放在头上,像是搭个棚子,快速移动,似乎这样雨就淋不住她了。
她记得不知是哪个专家做过实验,说一样大的雨,跑得快就淋的少,跑的慢就淋的多,陈莉想,这估计还得算时长。
然而,并没有卵用,雨滴打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脖子里,陈莉心里一阵难受,浑身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最怕淋雨,湿哒哒的难受,这应该是心理问题。
陈莉像个跳脚小儿,在有积水的医院院子里东蹦西跳,寻找落脚地儿,快速从门诊楼移动到医院另一侧的楼门口。
徐长富的办公室在里边。
昨晚苏蓓蓓安置停当,陈莉就让徐长富回办公室睡觉了,他不能熬夜。
这是医院的后勤楼,并不太高,是一栋老楼,医院前几年盖起来的门诊楼和新的住院部大楼,高耸入云,三十多层。
让这一栋曾经风光无限,出了不少力,收容过无数病号的老楼黯然失色,就像是一个佝偻的老者,身子低到尘埃里,诉说着岁月的变迁。
还很早,办公室的人都还没来上班,楼道里静悄悄的,黑漆漆的。
陈莉进去就跺一下脚,头顶的灯就亮了,她爬上去一层就跺一下脚,是谁发明的声控灯呢?
徐长富的办公室在三楼,陈莉过去推开门,屋里没人,办公室很多东西,大多是各种文件和样品,一箱箱的堆在墙的一边,但是很干净,不乱。
徐长富的办公桌上除了一台电脑,就剩下一支笔,还有一小盆长寿花,如今不是花开的季节,绿莹莹的叶子肥厚茂盛。
陈莉坐在他的办公椅上,一低头,办公桌下放着一个箱子,是一床夏凉被,还是陈莉给买的。
徐长富这里有一张行军床,也是陈莉让放的,为的是平时上班徐长富睡午觉用的。
这会儿收起来了,人哪去了?
陈莉也是累极了,她靠在椅子上,毫无形象的把双脚翘在他的桌子上闭目养神。
徐长富回来的时候,就是看到的这一幕。
陈莉这些年越发有风韵了,她比年轻时稍微丰润一点,显得她更加的端庄,平时四平八稳,如今看她这姿态,徐长富还真有点恍惚。
陈莉睁开眼,放下脚问:“大清早干嘛去了?”
徐长富说:“上了个厕所,洗一把脸,你怎么过来了,蓓蓓好点了吗?”
陈莉懊恼地说:“别提了,让动一动就嗷嗷直叫唤,生宏宇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矫情啊!”
徐长富笑着说:“你一晚上没睡,脾气都出来了,别急啊,要不要睡一会儿?大家来上班还有差多两个小时,你眯一会吧!”
陈莉说:“算了,我俩一起出去吃个早点吧,给她俩也带点。”
徐长富说:“好,你还行吗?”
陈莉坐正,伸了个懒腰,搓了搓脸说:“没问题的,走吧,还真有点饿了。”
徐长富关了办公室的门,和陈莉一起往下走,突然回头,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把伞。
一边下楼,一边说:“她不愿动,可能真的疼,昨天妇产科的李大夫跟我说,蓓蓓的骨盆有可能摔伤了,今天带她去拍个片子看看。”
陈莉忘了这茬,她说:“我咋忘了这事儿了,你一说,我也没吃饭的心情了。”
徐长富拉她“你啊,怎么沉不住气呢,你不好好吃饭,昨晚又没睡,不还是这状况吗?先吃饭,一会儿看看啥情况,一家人,必须轮流休息,都耗在这儿也没用。”
两个人在早餐店吃东西,这是新开的一家粥店,软糯香甜的八宝粥,陈莉喝一口,感觉好多了,果然甜甜的碳水,使人快乐啊!
她说:“老徐,你赶紧退休吧!”
徐长富说:“赶紧退休干嘛?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陈莉说:“你赶紧退休了,诊所你盯着,我想做生意,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我越来越不想经营诊所了,感觉医生好累心。”
徐长富喝着粥,看着她说:“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昨晚一晚上没睡就生出这厌烦的情绪啊?”
陈莉说:“不是,我想了有一段时间了。”
徐长富说:“你想做啥生意,经营诊所也是生意,现在啥都不好干,而且你这个年纪转行,你没有具体的规划,可是不太容易。”
陈莉说:“我知道,我也只是想想,还没有想具体干什么?”
徐长富说:“我肯定是支持你的,但是你的心理素质得能让你承受创业带来的失败啊。”
两个人吃完饭,给苏蓓蓓和徐钟打包了粥和荷包蛋。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护士站热闹非凡,是医生护士交班的时候。
苏蓓蓓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龇牙咧嘴倒吸气,徐钟跨个床边在睡觉。
陈莉和徐长富轻手轻脚的进去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陈莉问苏蓓蓓“还疼得很吗?”
苏蓓蓓点头,轻声说:“左边屁股疼得很,耻骨也疼,生宏宇的时候不这样啊!”
陈莉说:“一会儿问问医生,看能不能拍个片子看看,坐下去的骨盆有没有受伤。”
苏蓓蓓苦兮兮的说:“陈莉,我会不会瘫痪?”
陈莉用一根手指轻点了她的额头一下说:“哪跟哪啊,就坐一下,不至于,顶多韧带挫伤,最坏也就骨裂,或者骨折,养养就好了,没事的。”
徐钟坐起来拍了拍额头说:“你不是走了吗,咋又回来了,你们两个回去吧,这边没啥事,孩子也不在。”
陈莉说:“看看医生咋说,上午要不要拍片子,如果需要,你一个人弄不动她,我等等吧,一会儿你爸上班去。”
徐长富说:“我这没事儿,晚点去也不要紧。”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苏蓓蓓还哼哼唧唧的说这儿疼那儿疼,医生说:“上午去拍个片子看看骨盆情况,耻骨疼可能是你体内激素水平的变化,导致的耻骨分离疼痛,休养一些天就好了,现在主要是看看盆骨有没有问题,没事的啊,只要没骨折,动一动,侧侧身啊,排气了没有?”
徐钟说:“排气了,早上排过。”
医生说:“好,动动啊,忍一忍,排气了就可以吃点东西了,小米汤啊,都可以吃点了。”
苏蓓蓓问:“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说:“这个一会儿的话家属可以去儿科看看,宝宝现在在儿科培育箱里呢。”
她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都可以去看了,去看吧。”
徐钟和徐长富去儿科看孩子了,陈莉说:“祖宗,疼你也得动一动,稍微侧点身。”
苏蓓蓓两手扶住床沿,咬牙侧了一下身,陈莉按摩着她的腿说:“老实说,昨晚你干啥去了?”
苏蓓蓓装懵“没干啥啊!”
陈莉说:“信你才怪,没干啥你闲的跑出去?”
苏蓓蓓说:“买冰棍吃了。”
陈莉无语的拍了一下她的腿说:“活该你,你都多大了,还任性,不管你了。”
孩子各项机能都还好,就是早产一个月,有点体弱。
上午陈莉和徐钟帮忙让苏蓓蓓从床上下来到轮椅上 ,她不行。
扶她起来之后,才知道,她根本没办法坐下,最后还是移动到平板床上,推去的x光室。
果然是骨盆受伤了,骨盆骨裂,幸好没有造成骨盆移位,医生说,要么手术,要么静卧保守治疗。
苏蓓蓓一听要手术就不干了,肚子上才刚剌一刀,还是算了,这下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躺着了。
陈莉真是一阵后怕,像这种骨盆骨折的真是可大可小,这是不严重,如果严重一点,苏蓓蓓就要受大罪了。
医院暂时没事儿,陈莉熬的不行了,徐长富后半夜还睡了几个小时,他请了半天假,开车带陈莉回家。
车上就昏昏欲睡了,回家连澡都没洗,倒头就睡了,徐长富下午三点多醒过来,姥姥不在,可能出去遛弯了。
徐长富洗了个澡,煲上粥,拌了个黄瓜,把陈莉和自己的衣服分开,放进洗衣机洗上,坐在阳台上喝茶。
粥煲好,他推门看,陈莉还在睡,徐长富下楼步行去了诊所。
五点多了,夕阳没过楼顶,破碎的光从楼间隙里照出来,他慢慢悠悠晃到诊所的时候,诊所的医生已经准备下班了。
诊所里没人,只有两个老人在输液,护士在打扫着配药室。
徐长富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看了一下工作日志,和医生聊了几句,就让他先下班了。
陈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太阳了,暮色四合,她问妈妈:“老徐呢?”
陈妈妈说:“他熬了粥,我回来他人就不在。”
陈莉洗漱了一下,发信息给他“人呢?”
徐长富说:“在诊所,你醒了,我马上回去。”
陈莉又问“开车去的?”
“没有,走路。”
陈莉拍着脸想了一下,给他发信息“等着,我找你去。”
陈莉换好衣服问晨晨“我要去诊所接爸爸,你去不去?”
晨晨坐在地毯上看着一本百科全书,头都没抬“我不去。”
然后她又抬起头问“妈妈,嫂子生小宝宝了吗?”
陈莉说:“是的,是个漂亮的小女孩,跟你一样。”
晨晨说:“我可以看看她吗?”
陈莉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她说:“小宝宝太小了,还在医院,等她回来了,我们去哥哥家看她,你会喜欢她吗?”
晨晨说:“会,那宏宇怎么办?”
陈莉说:“宏宇怎么了?”
晨晨说:“那哥哥和嫂子有小宝宝了,那宏宇怎么办?”
陈莉摸了摸她的头说:“不管哥哥有几个孩子,都是他的小宝贝,都是一样的,如果妈妈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那我还是一样的爱你,你懂吗?”
晨晨说:“那你给我生个妹妹吧,我们班饺子就有妹妹,我也想要。”
陈莉笑着说:“这个回来问爸爸,你真不去接他吗?”
晨晨说:“我不去。”
陈莉跟她妈说:“你和晨晨先吃饭,不用等我们。”
天已经黑了,小区里亮起了路灯,影影绰绰的灯影里,蚊子和飞蛾忙碌的飞着,小区里已经有不少老人和孩子在散步,在嬉闹了。
空气中都是桂花香,甜腻腻的让人发困,嗓子发痒。
住过来这几年,新区的发展越来越好,越来越热闹了!
她一路走过去,人行道上,商铺前面,摆上了小桌子,小凳子,坐着或激情或疲惫的人们,商铺的门口,烧烤炉子噼啪作响,羊肉串呲呲冒油,孜然和油脂的香味让陈莉咽了一口口水。
有多久没有夜晚出来撸过路边摊了?
诊所里已经没有人了,徐长富在配药房里仔细的打理着架子上的药品,手里拿着一块白抹布,他把一瓶瓶药的商标转到外边,拿起来,擦一下,再放回去,摆摆整齐,不急不躁,专注仔细。
陈莉推门进去,徐长富放下抹布,走出来“起来吃饭没有?”
陈莉说:“没呢,我想吃羊肉串。”
徐长富去卫生间洗手,出来说:“走吧。”
两个人挽着胳膊往回走,路过烧烤摊,找了一个稍微僻静的位子,陈莉说:“喝一杯吧?”
徐长富招手“老板,十五个肉串,两罐啤酒,有汤面吗?有的话要一碗,一个拍黄瓜,一个毛豆,先这样。”
陈莉笑着说:“很专业啊!”
徐长富说:“年轻时候,手术完,没吃的了,不想吃泡面,就是这个,这个永远都是最晚关门的。”
徐长富把啤酒打开,递给陈莉一罐“碰一个?”
陈莉拿起来,两个人,两杯酒,碰在一起,在这凉风习习的夜晚,在这缭绕的烟火气里,两个人的时光,温柔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