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何以解忧,唯有吸狗
几人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连裴望都浅眠了半个小时。
黎风醒来时,村民正在给还没痊愈的病患送饭,裴望蹲在空地里,正拿着个小棍在地上戳来戳去。而王一天十分自来熟地和村民们坐在一起,一边手捧饭盆夸夸炫饭一边竖直了耳朵去听村民们讲八卦,时不时发出一些语气词来捧场。
黎风将身前的披风拢回身后,将下摆扎进腰带里,伸了个懒腰,摸着肚皮犹豫了一会儿,便十分自觉地过去端了个碗排队等饭。
黎风打上饭前,裴望在拿着小树枝戳来戳去。黎风饭吃完了,裴望还在地上戳来戳去。
裴望很郁闷。
因为文惜墨他们要来了。
更令她郁闷的是,安胥师叔出关了,文惜墨把安胥也喊了过来,正在来的路上。
安胥在雾林山那群人中算是相当难对付的,而且她和其他人还不太一样。安胥生来便少一魄,感情淡薄,也很难共鸣他人的情感,可以说是个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幸好安胥从小到大都有师父和师兄们盯着,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以外没机会做什么坏事,至今仍是仙门正道人士。
这份反社会在日常生活中,就表现得十分……烦人。
别人讨厌害怕的,非要拿到对方面前,别人不爱听的,偏要一遍遍的提起。看到别人愤怒或恐惧,安胥就会觉得很有趣,因为自己没有这种感觉,所以无论看多少次都十分新奇——后来被文惜墨和孟函舒吊起来男子双打了十几次才改。
倒不是怕打怕疼,主要是挨打之后孟函舒不给她治,要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自愈、下地活动。那期间十分无聊,也没人来陪她说话,安胥不喜欢这样。
虽然裴望上山时安胥已经收敛了许多,但对裴望来说也十分够呛。因为裴望是第一个上山的女徒弟,上山的时候半死不活,还是被秘密带上来的,因此,安胥对裴望报以极大的好奇心。在裴望还在寒潭洞“治病”的期间,安胥有时候就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旁观,一看就是一下午。
就像是看新奇的表演一样,那种目光让裴望十分难堪。可偏偏那时候她不能说话,也不会写这里的文字,只能每次安胥过来时都尽量爬的远远的。
以至于裴望后来再看安胥也还是会觉得浑身难受。
——其实那时候无论谁来看,用什么眼神看着她,裴望都会难堪。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力,只能任由别人摆布,这对自尊心是极大的伤害。
比起用观赏奇观一般的眼神看着她的安胥,裴望更怕的是一边把各种药用在她身上一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的孟函舒。
雾林山上的三个长辈,没有一个是裴望不怕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裴望看到他们师兄妹三人都会想起被“治疗”的那段日子,身上会幻痛到肌肉都在痉挛。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并没有做错事。所以裴望并没有怨恨过他们,她只想跑,在把恩情还完后跑得远远的,最好能去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她的地方,慢慢把那些事全都遗忘,或者干脆死得干干净净,将生前事一了百了。
但两件事一时半会儿都做不到,而现在,安胥又要过来。
裴望很想临阵脱逃。但是不能逃,她总觉得自己如果逃了,就会彻底变成一个毫无可取之处的废物,理由她自己也说不清。
因此,裴望只是恹恹地躲在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裴望愁了好半天,感觉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一点,才去宋如晦通知了这件事。
宋如晦沉吟片刻,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多说什么便让裴望回去养精蓄锐。多来个人也是好事,毕竟现在还不知道天魔族的深浅,来得多了,怕被一网打尽,来得少了,又怕人不够用。
裴望又丧眉耷眼地回了原地。她又丧了一会儿,决定去找玉霄。
玉霄在客栈里早就等急了,一睁眼娘就没了影,它心里一着急,牙就开始痒痒,想啃点什么东西出气,但娘的教诲还在心里,它不敢啃,只好对着桌子腿一边咆哮一边生闷气。
裴望回去时,刚推开门,玉霄便扑到她身上,哼哼唧唧地埋怨撒娇,明明是个狼,尾巴愣是像狗一样摇了起来。
裴望抱起玉霄,将脸埋在玉霄的肚皮上,顿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