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Komm süsser Tod

    妈妈没有回答她。

    或者说裴望此时已经听不到回答，她只是固执地摇着妈妈的胳膊，想让妈妈看自己一眼。

    “妈妈，我做错了吗？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你不要哭啊？”

    裴望想将那只遮挡住妈妈双眼的手掰到一边，让妈妈看看自己，但妈妈不为所动，只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啊？我不会再犯了，你不要不看我，你说些什么，求你说些什么……”

    “只有你能救我，我想一直在这里，我不想走，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看我，我很害怕，妈妈，你别不理我！”

    裴望用力地扯着裴希的胳膊，想让她看看自己。

    “我真的很努力了，我没有不听话，你说的我都有在好好去做，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害怕，我不想走，妈妈，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裴希的身躯被扯得来回摇晃，就像一根弹簧，无论怎么拉扯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但她的目光始终都没有放到裴望身上。

    裴望的力度终于失控，她将裴希拉得跌倒在地，碰翻了茶几上的水壶，砸在裴望的肩膀上。

    水温不烫，却还是将那一片皮肤烫红了。

    裴望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面无表情，仍然不曾看向她的妈妈。

    半晌，裴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都是假的。都在骗我。”

    “你也是假的。”

    “我不会向你求救，所以，你也不会回应我。”

    “是我不听话的惩罚吗？可是我明明没做错任何事。”

    “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抱抱我，不对我笑一笑呢？只要你这样做了，我马上就会原谅你，我就会什么都听你的。”

    “可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为什么不救我？”

    裴望喃喃自语着，她不再期望面前的人会给她回应，但她还是又问了一遍。

    “就算是我做错了，你能再看看我吗？”

    意料之中，理所当然的，裴望不会听到回答。

    于是她的双手掐上了妈妈的脖子。

    在逐渐扭曲的视野中，裴望也回想着妈妈不会回答她的理由。

    因为，自己从前并没有这样问过。

    所以，裴望自然也不会知道妈妈会做出什么反应。

    “可就算你是假的，我也好想你啊，妈妈。”

    裴望终于在清醒状态下哭了。

    她的眼泪砸在裴希的脸上。

    妈妈还是没有看她。

    裴望从喉咙里发出哽咽的泣声，手上的力度一点点加重。

    该结束了。

    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早就该结束了。

    我真的很蠢。裴望想。

    又做了一样的事，总是重蹈覆辙。

    那这次也来做一样的事吧。

    裴望冷静地松开了手，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家门。她上了电梯，按了顶楼的楼层键，走了出去。

    天台的门大开着，好像等待她多时了。

    裴望迈过了那道门。

    上一次是怎么回事来着？

    对了，她们吵了一架。

    “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了，我真的很累。”

    “妈妈知道你累，可你知道住的病房，每天吃的药，还有手术的费用要多少钱吗？只靠存款，妈妈真的……”

    “那就不要治了，都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治不好了，不如让我死得痛快点。”

    回答那时的裴望的是一个巴掌。

    “不许说这样的话，你要活着，妈妈不能看着你死，你不许说这些的话，也不许这样想，你知道，你知道妈妈听了之后心里有多疼吗？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反正我活了这么多年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对我来说活着死了都没区别。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吗？你只是不想这些年的心血白费吧？”

    妈妈又扇了她一巴掌。

    被扇的人没什么反应，动手的人却呼吸不畅般捂着胸口颤抖不止。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妈妈哭了，哭得如此失态，但裴望却出奇的冷静，还有种阴暗的快意。

    她将身上的针管都扯了下来，露出了诊断出肝癌后的第一个笑容，往门外走去。

    “你做什么，你先冷静下来！”

    妈妈来不及擦掉眼泪，想拉住明显已经不正常的裴望。

    裴望将她推开，向楼梯跑去。

    裴望从没跑得这样快。

    那时她停在天台边缘的姿态与此刻重合，裴望轻巧地翻过栏杆，如释重负般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即没有犹豫地一跃而下。

    这样就好，故事停在这里就好。

    真的已经足够了。

    裴望一边想着，一边闭上了眼。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有人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