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背着当事人团建
如果裴望知道自己的心理活动已经被别人听了个一干二净，那她大概会成为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因为羞耻而羽化飞升的修士。
她这些天都缩在闲情居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师尊连夜喊了她的师兄弟妹们背着她开了小会。
文惜墨，人称扶云真人，目前是无宗门人士，定居在雾林山上。和他同住的还有他的师兄慈雨真人孟函舒、师妹问风真人安胥，以及弟子八人——全是文惜墨一个人捡回来的。
文惜墨出身名门，天资卓越，容貌上佳，生活优渥，师慈徒孝，兄友弟恭，修行顺畅，一路顺风顺水到令人羡慕嫉妒恨，活了两百多年从没有一件烦心事能在他心里放三天——除了他的三弟子小裴儿。
还有他那接近于没有的异性缘。
裴望第一次见到文惜墨就觉得这个男的像只萨摩耶，白花花还整天傻乐呵，完全不像一个两百多岁的仙尊，更像个没经历过社会捶打的大学生，眼神中透出不知愁苦的天真。
可能文惜墨修行顺遂就是因为这赤子般的心境吧。
心魔？不存在的。
要啥有啥又知足常乐，运气和心性都好得气人，站在那里就是不知道多少人心目中的完美人生。
想投胎成这样多少需要点技术。
不过可能是老天看他这些年过得太好，遵从运气守恒定律为他降下了天罚。
有洋人曾经曰过，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裴望就是这样的一份厚礼。
厚礼谢。
文惜墨垮着脸，惆怅得像个三天没吃饭的萨摩耶。
七个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师尊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师尊的道侣征集又没人理？”八师弟徐烽偷偷问七师妹林笑歌。
“谁知道，没准是份子钱出多了肉疼。”林笑歌道，“也有可能看上的人其实是男扮女装？”
“师尊眼力没那么差吧？”
“你忘了？上次就……”
伤还没好全的秘境难友们默默地对视一眼，似乎已经预感到师尊要说什么了。
果然，师尊酝酿完情绪，便开口道：“不要诽谤为师的情感生活！为师和那位道友就是顺路走了一段，他是有家室的！”
“师尊快说正事！今天山下有一群人来求医，孟师叔只给我放了一刻的假！”楚清乐快崩溃了，大晚上的突然叫他们集合，从医馆到议事堂一个来回就要半盏茶的时间，其他六个人来得磨磨蹭蹭的又耽误了好久……
六个人？算上自己才七个人，还差一个，楚清乐忽然发觉了不对劲，裴望师姐怎么没来？
“为师想问一下你们，裴望，小裴儿这段时间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文惜墨正色道。
“三师姐？她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一个月也不跟我们说一句话，能看出什么不对劲？”徐烽疑惑道。
“之前大师兄他们不是和三师姐一起去小秘境了吗？有什么情况，他们会知道吧？”楚清乐说。
“你们这些天见过小裴儿吗？”文惜墨问道。
一二四五六举了手，七八后退一步。
“你们在小裴儿身边时，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文惜墨又问道。
楚清乐摇摇头，也后退一步。
“果然……”文惜墨喃喃道，随即挥了挥手：“一二四五留下，六七八回去吧。”
六七八面面相觑，听话地离开了。
议事堂一时间安静得像是静止了一般。
“你们也听到了吧？”文惜墨打破了平静，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虽然师尊没有明说，但同病相怜的几人瞬间理解了师尊指的是什么。
“师尊也听到了？”司琅皱眉道。
“我和师尊一起听到的。”鱼思遐点头。
“我是和二师兄一起听到的。”李遇安激动了：“你们也能听到啊！”
“看来，能听到的都是去过秘境的人。”司琅沉吟道：“师尊来救我们时可有看到什么？”
“为师被那个阵法的余波震了一下，其他的就没了。”文惜墨道。
“是了，看来能听到的都是接触过那个阵法的人。”吴慈道。
“师姐真的是那样想的吗？”鱼思遐问道，她神色有些犹豫：“也许只是那个阵法在搞鬼离间我们，师姐其实没有那样想……”
“有可能！”文惜墨眼睛亮了。
他就说嘛！小裴儿怎么会讨厌师尊呢？小裴儿是最善良温柔的好孩子！
其余三人沉默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师尊和小鱼显然已经相信了这个说法，脸色由阴转晴。
虽然不想打击他们，但是……总觉得裴望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万一是真的呢？”司琅道。
“是啊，如果是挑拨离间，不该只能听见裴师妹的声音。”吴慈点头。
乱人心神的术法一般是制造幻象或使人陷入谵妄状态，只能接收错误的信息，怀疑身边的一切，被歪曲的对象也不会是固定的某个人。
而且，他们都找孟师叔看过，自己身上、神魂中并没有中此类术法的迹象或痕迹。
文惜墨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但他真的不想接受自己最愧疚、怜爱的弟子小裴儿其实厌弃着自己。
他平时不是没有察觉到小裴儿对自己的回避和排斥，但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小裴儿害羞，内向，不善言辞，小裴儿还是很敬爱自己这个师尊的。
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小裴儿这些年已经慢慢地好了，至于那些神经质的行为只是习惯使然。小裴儿总有一天会完全好起来，变回那个虽然胆怯、笨手笨脚但会笑的女孩。
但是……如果连现实都不能接受，一直这样自欺欺人，那他这个师尊做得是何等的失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