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与善人居
一番拜见后。
郭先生吩咐客栈老板又加了几个菜,八人一起用饭。
席间,朵朵佳佳十分乖巧,非常有礼貌,先生、师父、哥哥、妹妹的叫个不停。
饭毕。
孙小海带着两个妹妹,一起给田师父和郭先生跪下,开口说道:
“恳请两位恩公收下我兄妹三人,我兄妹三人以后愿常住山谷,从此以后,读书习武、孝敬师长,决不懈怠。”
郭先生见状,叹了口气。
“山中生活清苦,都是自耕自食,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去到山里如何生活,村里已经养了我们两个闲人,我们何敢再给乡亲增添麻烦。”
孙小海急道:“先生放心,我去到村里后,当自辟良田,开荒种地,求先生收下我两个幼妹,我种地养活他们。”
郭先生沉默半晌,向两个女娃问道:
“山里冷冷清清,不比城里热闹,吃的粗茶淡饭,穿的麻衣草鞋,你们愿意去吗?”
佳佳跪的笔直,脸上露出哀容。
“从我八岁起,哥哥说外面有坏人,专抓小姑娘,从此不许我再出家门,也不许大声说话,我和妹妹天天只能呆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从门缝里偷看其他人玩。如果能去到没有坏人的地方,不吃不穿我也愿意。”
一段话说完,佳佳已是眼泪汪汪。
李洪看佳佳楚楚可怜,也理解孙小海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最能感受别人情绪,听完这话,心中憋着口气,眼眶泛红。
想到这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几年牢狱般的日子,只恨当初让痴道人死的太快。
李洪甚是同情,走到佳佳身边,跟着跪下,说道:
“先生,师父,收下他们吧,咱们村里不缺他们饭吃,而且我很会赚银子,我可以养活他们。”
田师父心道:你那银子,是赚来的吗?
孙小海见这杀神竟然主动为自己求情,心中惊诧万分。
当他看到李洪湿润的眼眶,孙小海终于弄懂了这个少年。
他其实很简单,两个字就能概括:善良。
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出于他善良的本性而已。
孙小海想起自己从小在污泥里打滚,见到的都是浑身污泥的同类。
滚滚红尘中长大的牡丹,从没见到过山谷里的幽兰。
初见嫌其不够妖艳,再见嫌其不够绚烂,终见自惭形秽。
而郭先生认为,李洪更像一轮手持论语的太阳,他的光辉所照之处,黑暗无所遁形。
李亮见哥哥替三人求情,也跟着一起跪下。
“我可以跟哥哥一起养活她们。”
郭先生知道孙小海生性奸滑,本意只是想敲打一下他。
如今见李洪兄弟求情,笑着摇了摇头。
跟田师父对视一眼后,郭先生说道:
“你们起来吧,先随我们一起回村,我自会向村民解释。”
从来讲求安全第一的孙小海大喜过望,赶忙带着两个妹妹磕头拜谢。
在这乱世之中,再也没有比人形凶兽坐镇,村民个个勇悍的山谷更安全的地方了。
佳佳朵朵两人谢过先生师父后,就围着李洪兄弟说话,很快熟络起来。
李洪逗小姑娘的本事可谓无师自通,摸摸小手,拍拍肩膀,四人说说笑笑,时常附耳低语。
不一会,就像多年好友一般亲热了。
四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时传进郭先生耳朵。
郭先生看了眼酣睡的女儿,暗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最高兴的便是孙小海了,他现在不但有了几百两银子,还有了先生和师父。
更重要的是,有了几个师弟师妹。
要知道,单单一个师弟就打死了痴道人和野和尚,而他现在有了八个。
以后谁还敢惹他?
那安全而美好生活,就在眼前。
第二天,孙小海负责分粮分银事宜,再无一丝奸滑模样。
以他的手段,自然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梁山县威望如日中天的李洪抽空去了一趟周妍希家里,将周妍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周家人唏嘘不已。
在李洪有教无类的强大气场下,周家人同意了周妍希先跟李洪去山里生活的提议。
下午,师徒八人一起去拜祭了郭先生妻子及田师父妻女。
田师父和郭先生燃起黄纸,告知妻女大仇得报,两个七尺男儿纷纷撒泪。
小晚跪在娘亲坟前,哭得泪人也似。
女儿声音娘惯听,为何娘不应?
在这三个小土堆前,李洪第一次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含义。
断垣寄梦霜,恸天自悲唱。
翠峰挽嶂柔指伤,飘零感万姜,你阴我阳,桥切痴想,更兼孟婆汤。
此去去,半生缘灭,三生思量,何事比路长?
郭先生和田师父祭奠了妻女后,找了几位附近的村民,花钱重修坟墓。
逝者已矣,生者当勇敢向前。
第二天上午,到白云观接上周妍希,和留在福利院的姐姐妹妹们依依惜别后,李洪踏上了回山的路。
如果说在城里的时候,佳佳朵朵像两个花蕾,那么这一路上就在慢慢的开放,一片一片的打开自己心房。
这一路上,两个小姑娘看什么都好奇,瞧什么都新鲜,问了大家无数个问题。
小晚,小亮,朵朵,佳佳四人,精力十足,前前后后的到处疯跑。
佳佳看起来少女模样,却是小孩心性,像个幼童般不停嬉闹,像只脱离牢笼的鸟儿般四处乱飞。
周妍希从十四岁开始就生活在地狱中,身心受尽折磨。
山野田园最能使人开怀,大山总是无声的滋养其中的生灵。
周妍希第一次走进原野,徜徉林中,也是心怀渐开。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
李洪一路都挨着姐姐,不断的说些囧事,谈些趣闻,把周妍希心中的不安,一丝丝抽离。
经过这几天相处,周妍希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灿烂,原本黯淡的眼神,慢慢变得明亮。
死了几只蟑螂,活了三只百灵,这一趟值了,李洪心想。
孙小海走在最后,看着李洪的背影,他第一次感觉到安全。
那是知道有人挡在自己身前的安全。
跟躲在别人身后的感觉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