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学而不思则罔
当李代清夫妇提着锄头从地里赶来，见到地上躺了九个官差。
还有两个官差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郭先生抱着小晚正在放声大哭，一群娃娃围着他们父女在说些什么。
袁氏正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的跟先行赶来的村民回放经过。
李代清夫妇急忙靠过去打听。
起先打锣喊话大家都是听见的，村民故意不予理会。
从来没人可以从铁门坎收走一文钱。
李代清夫妇听到袁氏叫救命就开始往这里赶，前后不到半刻钟。
袁氏的评书正讲到李家兄弟打倒九个官差。
只见她满脸激动、口沫横飞、连比带划的向村民形容李洪如何干翻六个官差，李亮如何打倒三个衙役
这不是瞎扯淡嘛，一众村民都以为她发癔症，没有一个相信的。
把袁氏急的直跳脚，不停的赌咒发誓，连灰灰长大娶不到媳妇的毒誓都发了，还是没人信她。
李代清夫妇见袁氏越讲越不靠谱，正准备去找两个儿子问清楚。
这时，郭先生走了过来。
只见他红着眼眶，双颊泪痕未干，走至近前，朝李代清夫妇纳头便拜。
“李家兄弟让我娘子大仇得报，郭正言感激不尽，谢过李大哥一家大恩。”
说到这里，郭先生磕了三个头，带着哭腔说道：
“李洪李亮皆是因我伤人，李大哥，侯大嫂，你们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说罢伏地痛哭。
李代清夫妇被郭先生这一套连招打懵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两人想起袁氏的话，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已。
李代清转头看向两个儿子，见两个儿子好似没有受伤，心中更加疑惑。
他听到的事情太过离谱，不敢置信，两个儿子打倒了九个成年带刀的官差？
李洪才十三岁，李亮才八岁，这事说给谁听，谁也不信啊！
侯氏向来急人之难，她从袁氏那里听闻了郭先生的过往，知道郭先生的妻子惨死，见到郭先生的凄切模样，也跟着流下泪来：
“郭先生，这些狗官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就该有此报应，如果这些人真是那两个兔崽子打的，那就是做了好事，我干嘛要责罚他们，晚上我还杀只鸡给他们吃。”
李洪兄弟看见父母之时都已吓得脸色苍白，心中惊悸不安，这次惹下这么大的祸，估计要被打死，
子曰：近者说，远者来（注：只要有人靠近了说悄悄话，远处的人就会过来偷听）
两兄弟故意背对着父母，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大人们说话。
听见母亲此言，两人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
“哥哥，今晚吃鸡。”
“嘘，老爹还没答应。”
其他乡邻纷纷附和侯氏所言，李代清也向郭先生表示，如果此事为真，绝不责罚两个儿子。
郭先生这才站起身来。
跪在地上的两个官差尿了一地。
他俩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人抗拒缴纳税赋，打死官差，是要满门抄斩的，怎么就没有一个怕的。
居然一直在讨论要不要责罚那两个打死人的小孩。
最后的结论，竟然是要杀只鸡给他两个吃。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
两个投降的官差看见陆续跑来的村民手里不是锄头就是柴刀，没有一点畏缩的样子，一个比一个凶恶，心中更加惊惧，吓得瑟瑟发抖。
郭先生站起身，擦干泪痕，对一众村民说道：“先看看地上几人伤势。”
王麻子已经死了。
被李洪踢中胸口那官差也已气绝。
被李洪踢中后背的官差气若游丝，眼看是不活了。
被李亮凳子砸中的官差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眼看也是活不成的。
其他的人断胳膊、断腿、断肋骨，应该一时半会死不了。
两个投降的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只是有一人眼皮被人抓破了，一直在流血。
李代清走到两个儿子身边，看着低着头的两个儿子，沉声说道：“这些人都是你俩打的？”
“是的，他们先动手的。”
李洪已经听父母说了晚上吃鸡的事，倒也磊落，直接承认了。
李亮躲在哥哥后面不露头，开始的嚣张劲全没了。
李代清亲耳听见儿子承认，瞳孔猛地一震，眼里全是愕然。
“你们怎么打的？”
“就随便打了两下。”李洪一脸老实。
“随便打了两下就把人打死了？”
“子曰：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但凡打架，只要犹豫，对面便站起来了，不犹豫便能直接将对面打废）”
想起圣人之言，李洪挺直了腰杆。
李代清不懂这些高深的道理，嘴唇抖动了几下，满脸震惊，说不出话来。
这时，母亲侯氏也走了过来，急问道：“他们不还手？”
“是的。”
“什么？他们就站着让你打？”父亲李代清听懵了。
“也有跑的，他们跑不过我。”
两夫妻越听越糊涂，急忙拉过旁边的几个娃娃来问。
叽叽喳喳的好半天，两口子终于弄清了经过。
李代清和侯氏不敢置信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大儿子，看看小儿子，又看看地上满身是血的官差，眼中写满了震惊。
“烦请所有乡邻进学堂，我有话说。”
两口子震惊莫名的时候，传来郭先生的声音。
此时。
十三户村民均已到齐，都在互相打听经过。
每个村民得知经过后，都是一脸震惊的望着李洪兄弟。
然后都要来摸一摸两兄弟的头，说一声干得漂亮。
一帮小孩守住外面，村民全部集中在用作学堂的草棚之内。
郭先生面色沉重，缓缓说道：“眼下刻不容缓的是，这七个活着的官差怎么处置？”
话音刚落，就听袁氏大喊：“统统打死，扔到前山悬崖下去。”
没想到的是，这个提议竟然得到村民的一致附和。
郭先生心中震撼无比，这村子的人当真个个彪悍，和孔圣人有得一拼。
在郭先生发愣的时候，村里年纪最大的蔡老缓缓开口：
“他们能寻到这里来，说明谷外的村镇已经被他们祸祸光了，这些人死不足惜。已经死了的扔悬崖下去，没死的通通打断双手。离这里最近的村镇也有五十里山路，他们能走出去就见了鬼了。”
郭先生见陪审团转眼就做出了死刑判决，忙道：“大家不怕官府报复吗？”
蔡老一脸沉着：“县城距此数百里，山路崎岖，大军难行，此谷四面环山，唯有一条小道通往外界。从今天起，各家轮流派人守在野猪窝，粮食银钱尽量转移至后山老鹰洞，发现小队官差，全村立刻迎战，人来的多了，马上跑路！”
郭先生闻言，仍然面色阴沉：“你等不知，张知县那狗官为害一方，不单单是靠手下衙役，他还豢养了一个道人，此道人善使妖法，能御水火，常人不能敌。衙役做不了的事情，张狗官都交给他来处置，如若此人出手，村子恐有大患啊。”
村民闻言，纷纷讨论起来。
又听郭先生大声说道：“李洪李亮天生神力、聪颖过人，若能得名师指点，他日二人必定出人头地，要想保得此地安稳，唯有依靠二子！”
村民纷纷点头。
经过刚才的事情，谁都知道这兄弟二人不正常。
“当今天下，各国征战不休，山外百姓税赋日增，生民涂炭，民不聊生，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注：学习武功而不学习思想就会迷惘，学习思想而不学习武功就会被人打死。）学文虽能明理知礼，但在这动乱之世，当以武力为先，学文只能为辅。”
“此谷虽在深山，距县城也不过几百里地，迟早亦要陷入动荡。当尽快择一良师，教导二子武艺，或拜访仙山，修习仙术。如此方可保得这世外桃源！”
郭先生一番话说完，村民均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