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裴原这一晚睡着了，但睡得不怎么好，因为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不断切换，他什么也没记住，只觉得混乱一片，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疼。
天已经亮了，只是依旧是灰蒙蒙的，在飘着小雪。
他转头看了眼闹钟，上面指着的时间是八点。
空调早在半夜就关了，遗留的温度没多少，是有些冷的。
起床、洗漱。
吃早餐、收拾垃圾。
裴原在八点四十的时候出了门。
小区距离公司不远，就两三千米的样子，他擦了共享单车的坐垫，迎着寒风骑车上了路。
现在是上班的高峰期，道路有些拥堵，电动车和自行车倒是穿梭自如。
不到一刻钟，裴原把车停好，长腿一跨，站在了地面上。
早上出门有些分神，忘记戴围巾和手套，现在这么一通下来，他只觉得双手和脖子都没什么知觉。
他朝着写字楼的大门走，时不时地搓着掌心。
人刚到门口，左侧传来了一声招呼。
“小裴。”是孙奇华，他的部门经理。
裴原敛起冷淡的神色，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孙哥。”
他来兴远公司三年，孙奇华对他的照顾很多，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孙奇华有些微胖，脸上的肉随着走动都在轻轻抖着，他脸上浮着浓郁的笑容：“听说你小子这次去京城出差表现很出色。”
他说着还拍了下裴原的肩膀，一起进去等电梯。
写字楼一共有八座电梯在运营，哪怕现在是高峰，但也不需要等太久。
有的人没什么精神，显然还没睡醒或者没从周末缓过来。
裴原摇了下头，谦虚地道：“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行行行。”
“你啊，就是缺少一股劲。”
孙奇华说到这里就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且电梯也到了。
兴远公司规模较大，办公的地方一共有两层。
秦伯奕在楼下的那层。
裴原盯着跳跃的led数字，没多久就到了他和孙奇华工作的楼层。
打卡、落座。
裴原去京城出差了一周，工位依旧整洁，只是需要擦一下。
十分钟后，他跟部门同事一起去了会议室开会。
来兴远工作了三年，这些流程他无比熟悉。
一起出差的组长汇报了工作，末尾还夸了他一句：“这次如果不是有裴原，我们说不定还拿不下和元风的合作。”
掌声鼓动间，大家的笑容看起来都很真诚。
等回到工位上，旁边的同事就凑过来：“裴原。”
同事滴溜地转着眼睛，一脸的精明：“之后要是升职加薪了可别忘了我。”
裴原觉得有些莫名：“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
“你看你都来公司三年了，业绩又突出。”同事忿忿地道，“我要是领导，早就给你升职了，起码混个组组长当当。”
裴原笑得没什么情绪：“工作吧。”
“行。”
升职加薪？
裴原盯着桌上的电脑，陷入了沉默。
没想到到了下午三点，人事部那边真的来了通知，让他过去一趟。
旁边的同事“哇”了一声，一脸“我就说”的表情。
裴原冲着他牵了下唇角，转身以后就抿直了。
他觉得不是好消息。
人事部在楼下的办公层，裴原过去花了三分钟左右。
他叩了叩门。
“进。”里面传来声音。
裴原开了门：“李部长，你找我。”
还不等他走到李部长的桌前站定，就见李部长神情带了些纠结和挣扎，他的心往下沉了两分，口吻平静：“不知道李部长叫我来是什么事。”
“裴原。”
“公司这边会给你支付经济赔偿。”
“下周一你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裴原的喉咙一动：“是郑总的意思吗？”
李部长的表情为难，没有直接回答：“你工作这边下午就会有人来交接，尽快把资料整理出来吧。”
裴原从人事部出来，有些浑浑噩噩。
他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郑总的意思，公司里他没得罪过谁。
裴原自嘲地扬了瞬嘴角。
在这件事之前，他还以为郑总是被秦伯奕蒙骗的受害者。
现在看来不是。
不过意外的是在穿越走廊时遇到了秦伯奕，对方端着一杯热水刚从茶水间出来，见到他还一脸的诧异：“小原。”
“……”
秦伯奕连忙放下杯子，追了过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裴原捏了下眉心，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小原，我……”
人都走到了电梯前，电梯还在上行中，不得不等着。
秦伯奕逮着机会说：“昨晚我的那番话都是真心的，我觉得你是需要改一下你的脾气，你看我现在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是什么态度。”
妈的。
他当初怎么会秦伯奕在一起的？
裴原浑身的气压都很低：“郑总就对你的胃口是吗？”
秦伯奕立马看了眼前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小点声。”
“这不是个适合吵架的地方，但你既然这么问了，那我只能回答‘是’。”
“裴原，我是个正常人，我跟你不一样。”
“……正常人？”裴原嗤笑，“原来是这样啊，秦伯奕。”
那么这半年的恋爱时间里秦伯奕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不正常的人？怪物？
电梯门开了，裴原径自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秦伯奕就已经转头回去了。
一如既往。
裴原低着眼睑，又更清楚地认知到这半年来就是个笑话。
他一路沉默着回到工位，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旁边的同事本来还想出声恭喜他，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就收住了这个想法。
不妙。
很不妙。
果然，裴原抱着纸箱，冲着大家点了下头：“能跟大家共事这么久，我很开心。”
十几个同事都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奇华这时候从办公室出来，一脸的惋惜：“小裴。”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也只是像早上那样拍了拍裴原的肩：“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了，孙哥。”
“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希望是一个人。”
孙奇华叹息一声：“小裴。”
裴原用眼神示意他放宽心，随后微微一笑，转过了身。
兴远是他从毕业以后就一直待着的公司，没想到现在如今离开得不是很体面，起码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本命年的最后一个月，迎来这样的结尾。
裴原却没由来地觉得一阵轻松。
他抱着箱子下了楼，写字楼前台的女生见到他还诧异了一下，但什么话都没开口，裴原就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女生收回目光，问起同伴：“他为什么抱着纸箱？”
同伴经验十足：“大概是不在这里工作了吧，还没到下班点呢。”
女生“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她还没来得及要裴原的微信。
裴原不知道身后的讨论，他的身心都有些疲惫，回去的方式选择了地铁，三个站不需要多久。
雪已经停了，路面有些湿润。
小区门口现在没什么人，只有小区的几个物业工作人员正站在梯子上挂着红色的灯笼。
裴原这才注意到街道上的树枝上也有了一些装饰，看来是今天才安的，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很喜庆。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他眨了眨眼，收起心思，走进了门口的超市。
萧河在他刚到家时发来了消息：【原哥，马上周末了，你有没有安排？】
裴原的视线在带回来的纸箱上落了几秒，敲了回复过去：【没有安排。】
【你刚醒？】他又问。
【是……】
【昨晚又通宵了。】
裴原往沙发靠背上仰了仰，无所谓的模样：【对了，我下周起不上班了。】
【为什么？辞职了吗？】
【不是，被辞退了。】裴原猜测着，【可能是秦伯奕昨晚挨了我的骂，到我们副总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于是对方怒发冲冠为蓝颜，哦不，为了男友，就让人事部给我发通知了。】
萧河：【……】
萧河的脑子转得快：【等等，那个女人是你们公司副总？】
【嗯。】
萧河：【……】
萧河：【晚上喝酒吗原哥？该庆祝你脱离苦海了。】
萧河：【城北新开了家酒吧，是朋友的朋友开的，今天刚开业。】
萧河：【我觉得你需要大醉一场。】
裴原本来没有喝酒的打算，他的眉心带着倦意，但他即使是真的很累现在也睡不着，稍作思考就答应了：【地址发我。】
-
四十分钟后，萧河带着裴原在预定好的卡座坐下了，跟前晚去的清吧不一样，这家叫“奇奇”的酒吧早早地就闹哄哄了起来，店内播放着摇滚音乐，舞池中央有人甩着头发晃着身体跟着嗨了起来。
裴原面上没什么情绪，他抿着唇，沉默不言。
萧河连着开了好几瓶，看着他大声道：“原哥，你随便喝，今晚我买单！”
裴原拿起一瓶啤酒，都懒得用杯子了，跟萧河碰了一下，旋即仰头就往嘴里灌。
萧河见他这么猛，心里有些诧异，但一想到裴原又是失恋又是没工作的，瞬间就能理解了：“原哥，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在酒里了。”
耳边的欢呼声一阵一阵的，裴原的脑仁都被吵得有点发疼，他睨了萧河两眼：“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喝就行。”
“行。”萧河也没扭捏，“我去见些朋友。”
裴原叉起茶几上果盘里的一块哈密瓜，“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萧河心里轻叹一声，拿着酒瓶走了，让裴原一个人呆在这里更适合纾解失恋的悲伤，这个道理他在三年前就懂了。
至于为什么懂……
萧河的眼皮一跳，他要去见的朋友里刚好就有闻照。
“盒子！这里！”先看到萧河的还是魏渝，他朝着萧河招了招手。
萧河收起自己的担心，走过去搭着魏渝的肩：“你上次喝酒就输我了，这次该不会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吧？”
这个卡座大很多，坐着的都是群里的大学朋友。
魏渝冷哼一声：“怎么可能？”
“他前几天也输给我了。”林子舟在一旁为魏渝补刀。
许乘兴也跟着笑了笑：“这都好几年了，大鱼的酒量垫底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别在这欺负他这个弟弟了。”
魏渝：“……”
魏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听着怎么那么损呢？”
萧河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似有似无地瞥向闻照那里，又趁着喝酒的时候悄悄转头朝着裴原那边看去。
妈的，这对别一会儿撞上了吧。
闻照手里晃着酒杯，酒吧内的灯光从他的脸上掠过，他捕捉到了萧河的神情和动作，唇角往下压了压，直接问：“裴原来了？”
萧河正喝着酒，闻言被呛了呛。
“来、来了。”萧河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他没想到闻照问得这么直接。
还是许乘兴出来清了清嗓子：“裴原在哪儿呢？我去叫他来一起玩，这都三年过去了，我不信还有哪个闻照那么小气没办法和解。”
还有哪个闻照。
只有一个闻照。
“对啊，叫裴原一起来玩嘛。”魏渝壮着胆跟着附和了，反正先提起裴原名字不是他。
不过他也难免有些意外。
闻照这时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砰”的一声，明明酒吧很吵，但传到大家耳里时又分外清晰。
萧河正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见闻照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神情淡淡的——
“晚点。”
“我单独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