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老两口还不知道儿子遇上了什么, 只当是这趟镖跟以前差不多。
只有张秀才知道其中的凶险,一堆话憋在肚子里,奈何当着夫妻俩的面没办法张嘴问。
刘灵芝吃完饭已经到了申时, 刘翠花点了油灯。
“娘,今天是大郎生辰吧?”
“嗯, 他在府学出不来,明个刚好休沐日,我想着等他回来再给他过。”
“一会我出去一趟。”刘灵芝整理好衣服,穿上鞋下了地。
“这么晚了去哪啊?”
“去看看大郎。”
“人家能让进吗?你这孩子,把我蒸的寿糕拿着……”
刘灵芝拎起东西出了门,借着月光一路朝府学跑去。
一晃徐渊入学已经有十余日,这些天逐渐适应了府学的环境,也交了几个朋友, 其中就有那个二年级的覃易安。
覃易安算是府学中寒门学子中的领头人, 因为学业优异, 性格随和,非常得夫子喜爱, 那些纨绔子弟也不敢轻易招惹他,经常有寒门学子被欺负后找他寻求庇护。
徐渊初来府学那天就碰上了最难缠的陈淮礼, 覃易安怕他被找麻烦, 一直暗中关注着。
观察了几日,发现徐渊这孩子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年纪不大思虑却挺深。这些日子徐渊偷偷打听了关于陈淮礼的消息, 在学院里故意避开他, 对方连人都见不到, 自然是无处找茬。
懂得避其锋芒自然是好的, 别头铁想着跟那群纨绔子弟们讲道理就好。
可别小瞧了那些官二代们, 一个个看着人模狗样的,年纪不大肚子里的坏水可不少。捉弄起人竟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年就有两个学子被捉弄的不堪受辱草草退学,平白丢了前程。
府学就那么大,尽管徐渊故意躲着他们依旧撞上了。
今天下午没有课,徐渊同往常一般去了藏书阁。
府学的藏书阁上到前朝古籍,下到民间杂记,林林总总有几千册书籍,种类繁多是外面的书铺不能比拟的。
徐渊第一次来便爱上这里,恨不得抽空就泡在这,把所有的书都啃一遍。
拿了两本书刚坐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噪杂声。徐渊抬头见陈淮礼带着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
“你说藏书阁里有春宫图,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不光是春宫图,还有龙阳图呢!”
陈淮礼满脸淫笑道:“呦豁!赶紧找出来给我见识见识!”
藏书阁里其他学子一见他们,纷纷起身离开,徐渊也跟在其中,拿起笔记本低着头往外走。
“你,站住。”身后突然传来陈淮礼的声音。
徐渊假装听不见,继续往外走,突然感觉有人拽住他的衣服。
“叫你呢,听不见啊?”
徐渊装傻:“几位学长找我有事吗?”
陈淮礼挑眉:“那日在学府门口不是挺有脾气的,怎么这么几日便忘了?”
徐渊心里咯噔一声,心道糟了,果然被他记恨上了。
“淮礼,这小子你认识啊?”旁边的人问。
“不认识。”
几个人上下打量徐渊,满脸的不怀好意,那种露骨的目光像是蛇一样,阴冷湿粘的缠在身上,让人作呕。
徐渊想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这陈淮礼可不是什么好人,仗着自己有个当官的爹,去年逼的同窗退学丝毫没受到惩戒。叔婶和灵芝哥供他读书不容易,自己惹不起他也不能退学。
徐渊赔笑道:“陈学长,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陈淮礼摸着下巴一脸兴味的看着他。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那日的马车是陈学长的,挡了您的路是我不对,给您赔不是了。”徐渊满脸谄笑着给他做了个揖。
几个人无趣道:“滚滚滚,一点读书人的骨气都没有。”他们喜欢那种满脸清高,一身傲骨的读书人,这种软骨头欺负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徐渊紧紧握着拳走出了藏书阁。
面子和骨气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徐渊知道自己来府学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考上举人当大官!让家人跟着自己过好日子,没人敢欺辱。其余的在他这屁都算不上!
徐渊躲过了这群人,同舍房的陆之谦就没这样的运气了。
刚巧今日他也在藏书阁读书,这会儿读的正是忘我,丝毫没注意身边围过来了几个人。
陈淮礼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坏笑着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古旧的老绘本,掀开一页里面赫然画着不堪入目的春宫图!
画面栩栩如生还有注解,看的这几个人热血沸腾。
陈淮礼把绘本摊开,放在陆之谦的面前的书上,语气轻挑道:“探花郎,好巧啊~”
陆之谦是今年的院试第三名,他们便给他起了个花名戏称为“探花郎”。
陆之谦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白,低头看见面前的绘本,吓得他猛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在陈淮礼的脚上。
“对,对不起!”陆之谦转身就要往外跑,被陈淮礼一把握住手腕拉了回来。
“别着急啊,看书要有始有终,坐下来慢慢看,看完这本书再离开。”
陆之谦被强行按着肩膀坐下,旁边的人一页一页翻动绘本让他慢慢欣赏。绘本上的图案越来越露骨,看的他面红耳赤。
“你…你们怎么能这样!有辱斯文,寡廉鲜耻!”陆之谦急得眼眶都红了,奈何被两人按着肩膀没法动弹。
“嘿嘿,再骂两句~我就爱听你们读书人骂人。”姚康兴奋的笑起来。
甄士明道:“嘘,少说两句,咱们探花郎要哭了。”
陈淮礼坐在陆之谦的对面支着下巴道:“孟子有云,食色性也,男欢女爱本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是人之伦常,有什么好害羞的。”
陆之谦闭着眼睛不听不看,满脸厌恶和愤怒。
待一整个绘本翻完,陈淮礼示意旁边的人松开手。
陆之谦逃命似的跑出了藏书阁。
陈怀礼微笑着说:“又有好玩的了~”
说起来陆之谦还算不上寒门学子。安庆陆家书香门第,祖上出过一个进士两个举人,只不过这些年渐渐没落了。好不容易到这一代出了陆之谦这么个人才,在家里是捧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陆之谦一路跑到教谕休息的地方告了状。
刚巧今天姜祎不在,值班的教谕姓冯,是个身宽体胖,面容和蔼的中年男子。平日里最会和稀泥,那些官二代他得罪不起,只能安抚陆之谦,让他先回舍房休息。
之后的日子,那群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找他麻烦。他性格清高,自然是不可能像徐渊这般伏低做小。他越反抗,那些官二代的兴趣越高,想尽办法捉弄他,眼看着陆之谦意志消沉,身材渐渐消瘦。
明日就是休沐日了,吃过晚饭徐渊整理好明天需要拿回家的东西,突然听见旁边床上隐隐传来哭声。
陆之谦被陈淮礼找麻烦的事徐渊也有所耳闻,奈何自己都自身难保,没有能力管别人。
过了申时徐渊吹了灯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突然看见旁边的人起身穿衣服。
徐渊不动声色的看着陆之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把头发整理好,一个人悄悄的出了舍房。
这么晚了他出去干嘛?上茅厕也不需要把自己打理的这么干净吧。徐渊犹豫了一下也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外面夜色朦胧,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他正在朝学府的前院走去。
陆之谦脚步蹒跚,边走边哭,走到前院那颗老槐树下,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系在树杈上,自己踮起脚直挺挺的挂了上去。竟然想不开要自尽!
徐渊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准备阻止,结果有人更快一步,一刀将绳子割断:“这位同学借问一下,今年刚入学的徐渊住在哪里?”
“灵芝?!”
“大郎!”
徐渊不可置信的跑过去,见真是刘灵芝,直接跳到他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激动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灵芝把人挂在身上原地转了一圈,头埋在他颈窝深深的吸了口气满足的说:“今天刚回来。”
“今天是我生辰。”
“我知道。”
所以我历经险阻,披荆斩棘就是为了今日回来看你。
徐渊抱着他不愿松开:“我好想你啊。”
“我也一样。”
旁边的陆之谦傻坐在地上被喂了一肚子狗粮,抱着腿呜咽的哭了起来。
徐渊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连忙松开手道:“陆兄,你怎么能干傻事呢!”
陆之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与其天天被他们欺辱捉弄,我还不如死了痛快!”退学是不可能退学,一家子的期望都落在自己身上,若是退学他爹定会打断他的腿,逼得陆之谦实在没办法了,便想自缢了结自己。
“你这又是何苦?你死了他们也受不到什么惩罚,只会平白让你的亲人伤心。”
“那我该怎么办?他们日日纠缠着我,像蟑螂老鼠一般,甩不掉恶心人。”陆之谦无助的说。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几只蟑螂老鼠?”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兄你说的对!我便要跟他们耗到底,看看这群鼠辈究竟有多难缠!”说完起身朝二人做了个揖便匆匆的回了宿舍。
他一走瞬间只剩下徐渊和刘灵芝两个人。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明天我就到休沐日了。”
刘灵芝喉结滑动:“想你了,想看看你。”
徐渊被他简单直白的话语羞红了脸。
两人注视着对方,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
“哎!那边两个人!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府学里值夜的夫子出来巡逻把两人逮个正着。
吓得徐渊拉着刘灵芝就往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