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三十五
看完综艺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江溯被李导拉了出去。
夜色如水中，他的身形即便被淹没在黑暗里，也仍是那股吊儿郎当的懒痞气质，挡都挡不住。
“什么事儿啊李导，这么晚了不睡觉跑这来找我。”
江溯轻轻“啧”了一声，又道:“您这个年纪可得注意身体。”
“我都快要被你气死了，我还注意身体。”
李导卷起一沓写满录制流程的纸，一下一下抽打着掌心，开始絮絮叨叨，“我倒是想睡觉，江少爷你倒是给我这个机会啊，就你，你这个动不动就关摄像头的作风……”
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他捂着胸口，顺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你自己数数都关了几次了，奶茶店那次你说不方便，下午到傍晚那段直接给关没了，今天晚上怎么又给我关掉了”
李导的心简直在滴血，就目前播出的节目第一期而言，江溯与唐漪两个人的cp莫名合拍，隐隐就有种要爆的那种趋势。
但凡，但凡多一点暧昧向镜头，网友们磕糖都能磕到飞起呀!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一到有点亲密迹象的那种镜头，下一秒监视器就黑了……
“江少爷，算我求你，给节目组一条活路吧。”，李导叉着腰，像是个来讨债的，从模样到语气，又心酸又好笑。
江溯瞥他一眼，收了笑容，“现在放这种镜头不合适。”
好歹是个恋综节目，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过分亲密容易引发争议。
他可以，舒舒不可以。
“现在不可以，意思是以后可以”
李导的关注点却在他话中的时间限定词上，显然是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生怕江溯不肯同意，又再三保证，“你放心，节目组的剪辑绝对妥善靠谱，不会给唐老师带来什么问题，这样你看行不行，最终成片我再发你看一眼。”
李导紧盯着他，大有你不点头我不走之势。
终于等到江溯低低“嗯”了一声，不过他提了一个要求，也只一个，“不准出现任何对唐老师不利的镜头”。
“成交!”
李导重重松了口气，强调道:“那接下来的录制江少爷你可千万别再关摄像头了!”
“嗯。”，江溯舒展着手指关节，狭长的桃花眼微眯，商议过后又恢复了那副凡事都不怎么上心的模样，扯唇调笑道:“李导还不走，真不睡觉了”
“睡睡睡，这就走!”
话是这么说，可真抬腿要走时，李导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落下句有点“不知所谓”的话来，“江少爷，我觉得你变了。”
变了，变什么变
江溯挑了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要走的那人又不急着走了，意有所指道，“你来找我参加这个节目的时候，话可要少得多。”
再往前数几年，话就更少了。
李导其实并不是因为恋综这个节目才认识的江溯——早在几年前，听说榆城江家的小少爷在圈内成立乐队的时候，他们就见过。
他可还记得十六七岁的江溯是什么样子的。
精致眉目上存着的是毫不掩饰的、独属于少年人的张狂，面容常年冷着，可只站在舞台上静静唱着歌，就能引得一群粉丝为他疯狂尖叫。
不过，看起来就不大好接近。
可如今，小少爷放下身段主动来找他，就是为了上个节目，连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像是终年风雪的极寒之地，一朝吹起了融融暖风，于是枯木逢春。
而从那张昭然若揭的节目报名表开始，到现在透露出某种维护的选择性关镜头……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少年春心动，一动即一生。
“现在话可多了，话多了好呀。”
李导笑出声来，做了这么多年综艺节目，真真假假的感情看过不少，倒是没想到这次经手的恋爱综艺里还真出了这么一对真情实感的。
就是不知道唐老师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他摇了摇头，懒得再掺合这年轻人的感情问题，只说道:“我走了，下次偷吃蛋糕这种锅可别往我身上推了。”
说完，转身走进无边月色里。
“不推你身上。”，推谁身上
江溯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朝他招手告别。
等他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抬首迎着柔柔散着光辉的月亮望了眼。
圆月，是个好天。
像在提醒他花好月圆人长久，江溯转瞬推门进了屋，将所有的冷清寒意拒之门外。
+
节目组准备的房间在二楼，上了楼才发现有人在等他。
“舒舒还没睡”
江溯的视线在触及到墙上倚着的那个纤细身影的那一刹那，就变得柔和了起来。
“还没，”听见动静，唐漪原先半阖着的眼睛蓦地睁开，望向来人。
脸上的倦意一点点消失，转而挽起个浅笑，“你回来了。”
看见这个笑容，江溯恍然间想起不知道谁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有人等，才称得上是归人”。
不然，同无家可归的旅者有什么区别。
他忽地问了句，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由她亲口说出的答案，“是睡不着还是等我”
“等你。”
唐漪愣了半秒，待看清他眼中的执拗，了然地笑道，“江溯，我只等你一个人。”
面前的少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拽拽的小屁孩，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双臂长而有力，会一把将她拥至胸口，让她切身感受胸腔处分外炙热的心跳声。
他在无声岁月中长大，脱胎换骨成一个绝佳的大人。
而她喜欢他，无需讳言。
“舒舒晚安。”
江溯的桃花眼里像是有化不开的浓墨，可再不舍，也得松开扶着她腰的左手，只能眷恋般的把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晚安。”
“晚安。”
唐漪原想问的关于自己失忆前发生过什么的那些话也都咽了回去，突然就觉得没必要，当下太美好，何必计较来路如何
所有话到嘴边，只剩一句晚安。
晚安，晚。
+
三天过得还挺快，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节目组原定的“戏如人生”任务的检验时间。
综艺制片人拿着手卡，登上为这表演特意搭出来的舞台，宣布道:“各位上午好，又迎来了本期最让人期待的环节，今天我们有两组心动嘉宾将给我们带来经典影片的惊喜改编，掌声欢迎!”
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唐漪跟着鼓了鼓掌后，瞥了眼同样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江溯。
怕他第一次演戏难免没底，于是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别紧张，到时候按我们排练的演就行。”
这一本正经叮嘱的样子落在江溯眼里特别可爱。
他心中愉悦，但面上不显，还同样一本正经地附和，“听舒舒的。”
李导在他俩身边特地多安排了两个机位，这下在监视器后头看到这一幕，有点说不出话来。
不是，万人演唱会都开过那么多场的江小少爷，在区区几十至多百余人面前演个戏还会紧张，还需要人安慰
打死他，他都不信。
十分钟后，改编而来的演出正式开始，先上场的是盛西棠与沈裕那一组。
别的不说，“西域”cp在颜值上是非常过关的，男帅女美面容出众。
他们复刻了《泰坦尼克号》里最经典的一幕——迎着风的甲班上，rose张开双臂，jack从后方环抱住她。
值得一提的是，沈裕一点一点地靠近，最后将下巴撑在了盛西棠肩上，而后宛若情人低语的那句，“e,baby,ine”
语气缱绻，堪称一绝。
唐漪本来就是这部影片的忠实爱好者，现下，看得更认真，眼一眨不眨地往台上盯去。
在这出戏谢幕后，毫不吝啬地送上了自己的掌声。
“舒舒。”
耳边突地响起熟悉的叫唤声，她闻声回头，“怎么了”
“该我们了。”
江溯捉起她因为露在外边而稍显得有些凉的手，慢慢人工捂暖，“舒舒可不要有什么压力。”
他就像一个眼里糊了层纸，难以分清好坏的昏君，笃定说道:“舒舒怎么演我都觉得好。”
唐漪无奈地笑了下，旋即被他牵着往台上走去。
……
一出“youjump,ijump”西方浪漫爱情已然结束，序幕再度拉起，奏响的是悠扬婉转的弦乐，展现的是□□十年代的老城爱情。
不怎么望得见出头之日的小混混和急于谋生的舞女，在一个清晨的告别。
舞台上
“喂，你去哪”
江溯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冲着年轻女人的背影喊道。
“回家。”
“回家干吗”
“上班。”
“不上班可不可以”，他一头染着几缕黄毛的乱发，透出少年人的落拓不羁。
没有人知道这一声问询是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有的结果。
“不上班你养我啊”
唐漪双手抱胸，任由长发飞舞，像是在回一句玩笑话，视线却又不敢在少年的桃花眼上停留太久。
“我养你啊。”
江溯终于是喊了出来，混着内心最深处渴望，以一种宣告全世界的姿态。
可又不止于此，不同于最初版本里的停留于原地，他抬腿向前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