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017想要的必须自己争取
神兽会不会死,莫离路不知道,但莫子怀说的话彻底把他惹毛。
他抬头往兽笼方向瞧去,一片空,豹子和兽笼都不在,当下心神一闪,怒由心生,猛地一推莫子怀,狠狠把人推得跌坐在地。神兽和仙子不能对凡人如何,他身为凡人可未必,忍了他们对神兽的妄念和贪婪,遭指责作乱也就算了,凛被莫名其妙囚禁,娘又无辜受了一天的羞辱,他们究竟欠了莫家人什么,要如此被对待?
小路不想再忍耐了,站起身来要去寻兽笼,却被爬过来的莫子怀捉住脚踝,拖住步伐,猛地绊了一跤。小路稳住身形正要发怒,当即听见娘亲的声音自湖畔传来:"住手!你做什么?"
水肖这是对着莫以函喊的,喊声惊醒了多数莫家子弟。许多人睡得迷糊,点了烛才瞧清发生何事,俱皆茫然:"搞什么!内贼?偷神兽的是自己人?"
"闹哪样?非得半夜偷偷来?"莫以棠打着哈欠道。
莫以函欲趁夜行凶,要将兽笼沉进湖底,所怀心思无人不晓,是冲着莫离路而去,就想为亲儿莫子怀讨个安稳。但活的神兽送进宫观讨赏,当然要比送上尸骸来得有诚意,莫家子弟的仕途在此一举,怎可任由莫以函胡来?
有人坚称尸首方便搬运,也有人坚持活的神兽才讨吉利,莫家因而内鬨,嘈杂声惊醒了莫家祖爷。听完来龙去脉,莫立文无奈道:"阿贤,这事归你管,神兽就交给你处置了。"
话里意思明白,养子或女婿,在爹的眼里都不如莫家重要,为莫家争取最大利益才是首要考量。莫以贤领悟其意,转头对莫以函道:"神兽必须进献给宫观炼丹,无论你方才打算做什么,最好现在收手。"
这是来自亲爹和丈夫的警告,莫以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没办法,时间紧迫,淹死神兽的计谋没能得逞,她只能退回到自己的车篷边,乖顺地住手。
听见莫以贤的话,软弱多时的水肖再也不能忍,怒而劝说:"神兽不是凡人想的那样,长生不老是癡心妄想,拿神兽炼丹是自寻死路,再不停止你们的作为,迟早要给人间招致灾难!"
这十多年来,她的心总在飘摇不定,有时为了心中所爱,对于凡人的贪婪,她视而不见。有时因为于心不忍,对于恋慕之人的请求,她听而不闻。事实上,最痛苦的不是决定不顾一切,而是迟迟下不了决心,左右为难。
如今莫家捉了神兽,莫以贤明确表态,两相冲突,只能二择一之下,相识两百多年的情份最终佔据上风。她和凛一起经历过数不清的磨难,走到今日实属不易,长年累积如同家人般的情感,丝毫不比她对莫以贤的倾慕要少。况且凛与小路之间存在灵契,宝贝儿子的将来必须依靠凛的守护,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为了水神轮回的一世凡人选择背弃凛。
即使语意不善,莫以贤的语气仍然温文儒雅:"莫家的行事,还轮不到你评论。"
"这里是镇玉湖,我是守湖仙子。"说出这句话时,水肖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她已经做出抉择,从此再无迷惘:"你们立刻放了神兽,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法网恢恢,雷声滚滚,然而水肖说出这句话时,比每一次轻声细语都要有底气,凡人如若执意捉走神兽,那么她拚着被雷神劈成碎屑的危险,也得保住凛脱离凡人箝制。有她在的一天,谁也别想拿神兽来炼丹!
"哦?"她偏就不信,莫以函轻蔑地嘲弄道:"说得倒像是你能拿莫家怎么样似的,别人喊你仙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仙子了?"
"不是以为,我曾是服侍在天神帝君身侧的首位仙子。"水肖说完,深深瞧了莫以贤一眼,轻声说:"待你这一世了结,终究会想起一切,我便不再多言。只要你记住,哪怕心意付诸流水,我亦不悔。"
不待莫以函再出言相讥,水肖将体内不多的灵力化为水做的刀刃,紧紧握在手里,对着兽笼使劲一划,当的一声,切割开凡人制的铁质兽笼。由于一切发生在短短一瞬,待凡人肉眼瞧清时,困住神兽的铁笼已断开一条铁索,莫家众人无不惊愕。
"天啊!看见没?她凭空变出刀来!"
"太可怕了,那刀竟然削铁如泥!"
"真是凭空变出来的!你们说,她是仙子还是妖物?"
"不好说,她徒手出刀,或许是魔族!"
猜什么的都有,当她展现出超越凡人的力量时,凡人自然感到畏惧,会将她当作妖魔精怪,这就是水肖从不在凡人面前使用灵力的缘故。
凡人可笑又愚昧,神神鬼鬼,从来没个准则,全取自于害怕与无知。他们口中称她为仙子,其实取决于单方面认定女子软弱可欺,一旦哪天发现她的力量超越凡人所掌控,仙子立刻就会成为他们口中的妖魔。
豹子的态度一直淡然冷漠,彷彿受制于凡人的不是自己,并不十分在意的神态,直到仙子水肖动用灵力,忽略雷声轰隆也要救他于水火,凛才抬起浅蓝色眼眸,挥爪猛力扯开兽笼,一跃而起,粗壮灵巧的尾端横扫而过,当当数声,所过之处,铁条应声而断,尾巴将莫离路和仙子水肖围进豹子定义的守护范畴。
在人间传说中,祥瑞神兽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麒麟各种各样,怎么也不会是一头长尾豹子,可眼前这只雪花白底带祥云斑纹的猛兽,又确确实实令人感到威势压迫,前爪蓄势待发,后腿强劲有力,盯梢众人的威逼气魄太过,莫家人都感到呼吸窒塞。
"不不怕,我,我早有预备。"手里捏着三张黄纸符,莫子怀颤抖着一把撕了,符纸破裂的瞬间燃起一把蓝紫火焰,忽地雷声隆隆自天边来。
朱红纹路只消一眼,小路就能辨认出来,问:"引雷符?你想做什么?"
"引,引雷神落。"莫子怀吞了口唾沫,壮大胆量继续道:"神兽伤害凡人,必受天雷制裁。"
不,千万不能引来雷神,雷神落那食古不化的性子,水肖至今都还记得,赶紧阻止:"不可欺瞒神族,是凡人觊觎神兽在先,并非神兽害人,休要颠倒是非。"
"颠倒是非又如何?"莫以函不甘示弱,掏出袖中五张符纸,全是事先备好的祈神符,她语出恫吓:"我不管能否引来神祇,就算引来的是邪物,我也要试上一试!降不了神兽,也能降伏你这个假仙子,最好连同你儿子一起除掉。"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全然超出莫以贤预料,祈神符多半是莫以函从亲爹书房里偷来的,那符的威力正如她所说,招来的究竟是神明或是邪祟,谁也说不准,倘若驾驭不了未知力量,遭遇反噬不是说着好玩的。紧要关头,莫以贤柔声哄道:"以函,放下祈神符,你想要的位置,我给,你信我。"
身为女子,想在以男为尊的莫家争抢权力,寻常手段自然行不通,莫以贤明白她的野心,这也是长久以来,莫以贤一直不愿给她正妻之名的原因。
莫以函自小就是不愿服输的性格,吸引他的也是这一点,但在争抢权力的现实之下,他也必须为自己另作打算。毕竟他们争夺的是主事者的身份,莫家未来的宗主之位,这决定了两人之间存在竞逐关系。他与她之间,唯有其中一方先行让步,此刻的莫以贤,在危急之下选择成为让步的那一方。
"可我不能信你,女子在莫家形同附属,我想要的,若是连我自己都不去争取,又有谁会来帮我。"莫以函一口气撕毁五张祈神符,脸上是绝不反悔的倔强神情,宁可使用最激烈的手段,玉石俱焚,也要拚着命,除掉该死的几个人。
她来镇玉湖之前就设想过,爹有十个女儿,却非得抱来旁支养子,如此重男轻女,以她女子身份压根儿被排除于主事之外。
想成为莫家未来掌权者,想以女子之身成为莫家宗主,她除了紧紧攀附爹的养子莫以贤外,首先必须斩草除根,包括那有守湖仙子之名的村妇,以及其子莫离路不可限量的将来,两皆务必扼杀在镇玉湖,接着轮到掌事争夺者莫立昭,这位叔公也不能留,唯有除掉话语权份量大的几位,莫家子弟才能落入她掌控之中。
祈神符很快起了作用,几乎在符纸遭撕毁的同一刹那,天雷滚动中,地呜声同时轰隆而至,没一会儿,地面震动的感觉愈来愈明显。深夜中,远方似乎有什么未知黑暗之物,在混沌天色里乍动起来。
阴沉气息弥漫,腐臭味自远处而来,幢幢灰影扭动,一条接着一条,形成集体移动的一片灰影,夜色下影像模糊,那不似人又不像动物的黑影,正在一点点朝湖畔迈进。
祈神符果然招来了邪狞玩竟儿,远处黑暗中那条条物体似扭动又像移动,看方向是从山外村镇道路过来,诡异又沉闷的步调令莫家人无端想逃。祈神符招来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凡人肉眼视物不清,无法肯定是何物,但绝对是邪非神。
在众人堆叠起来的巨大恐惧下,莫以棠直白地喊出来:"妈呀,我闻到腐烂味道"
一瞬间,莫家人脸色全白了。